■柔之
總想織一雙會走路的襪子。首先借來書籍,看到書中一雙雙漂亮可愛的襪子,好像會走路似的。我還沒織,就想像一雙紅襪子,已在書頁上輕盈地走動起來了。
想像是一回事,實際上,編織襪子是需要基本功夫的鍛鍊,手不停地織了又拆,拆了又織,特別是腳跟部位,來來回回織了許多回,線都織老了才織好,等到織好了成品,竟像舊襪子似的;不過總算織好了,但冬天也過了。春天即將來到,只好當地板鞋穿,也貼地舒適。
亂亂織成的一雙襪子,亂中有序,皺皺的鬆襪子,有一種放鬆,隨意自在的美,蠻釋懷的編織療癒。
編織有時像寫詩,有想像,有現實。織好這雙襪子像寫了一首不甚滿意的詩:現實世界不同以往了,想像素材變了,尋不著準確的意象。如果想向日日行走的人行道上去尋求詩意,那就是木棉花了。但如今的木棉花卻無新意,反得向舊時意求。黑枝紅花的木棉,在幽陰的冬末街頭出現,像極龐德(Ezra Pound)的意象詩:
人群中,這些魅臉,
潮濕,黑色枝頭上的花
瓣。
學生時代常在羅斯福路上,看到木棉花開的景象,印象中的木棉樹只開花朵,沒看到葉子,花的顏色如厚橘紅色,像這雙襪子的色澤。晚冬,陰暗中看到黑枝頭開滿了橘色花,真像龐德的詩那樣,看到魅臉一樣—-如花一般的魅影,灰暗晚冬裡的療癒。
織襪子不知不覺織入了詩意象。織好的紅襪子,就好比寫出一首木棉花詩,取材於晚冬台北街頭的木棉花,那些鬆鬆散佈的花意,意象不那麼對焦準確,卻也釋懷了;就說暫時先這樣吧!襪子鬆鬆亂亂的,穿起來反而舒適自在。詩寫成散文似的,不也是放鬆的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