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張至璋
薩爾斯堡群山環抱,青翠草原上鏡頭縮近,茱莉安德魯絲張開雙臂,放情高歌。從這一刻起,The Sound of Music創下了世界最受歡迎歌舞電影紀錄,也是僅次亂世佳人的最賣座影片,多年後才被星際大戰打破,維持第三名至今。影片在各國電影院總共賣出二億八千六百多萬張票,電視機,電腦前,飛機上,觀眾當超過此數。多半人把成就歸功於女主角茱莉安德魯絲,但也有人說男主角克里斯多佛普魯麥功不可沒,更多人說製片兼導演勞勃懷斯才是大功臣,但是,真實故事的原著,瑪莉亞馮崔普Maria Von Trapp才是幕後催生者。然而所有人都無法否認,這動人溫馨的故事背景,如果不是發生在當時就要被納粹鐵蹄蹂躪,山明水秀的奧地利薩爾斯堡,不會打動億萬人心。
The Sound of Music中文名字很有趣,台灣取名「真善美」,香港叫「仙樂飄飄處處聞」,中國逐字直譯為「音樂的聲音」。三者各具特色,可以看出取片名的文字和文化背景,但如把三者放一起,意境就是「這聲音是仙樂,到處傳頌真善美」。本欄上月談藍色多瑙河作曲史特勞斯的家鄉維也納,今天談真善美家鄉薩爾斯堡,其實在薩爾斯堡出生的還有莫札特。奧地利何其有幸,擁有多瑙河,維也納,薩爾斯堡,誕生如此多音樂家,還有可歌可泣,令人動心的美麗故事,即使維也納和薩爾斯堡兩個城市屢次被敵人蹂躪,然而,「國家不幸音樂興」呀!
1938年,薩爾斯堡實習修女瑪莉亞,被修道院派赴喪偶的海軍上校馮崔普家,擔任失去母親的七個孩子家庭教師。大宅院裡男主人嚴謹,孩子調皮,經過一番努力,熱情可愛的瑪莉亞深受孩子喜愛,也贏得馮崔普垂青。在修道院住持修女鼓勵下,瑪莉亞還俗,回到大宅院與馮崔普結婚,成為七個孩子的繼母。納粹佔領奧地利,徵召馮崔普入海軍,馮崔普不願為敵人效命,夫婦兩人帶領七個孩子,在修女協助下,深夜徒步翻越阿爾卑斯山,進入中立國瑞士,戰後移居美國。馮崔普去世後,瑪莉把
亞全家的可歌可泣故事,撰寫出版成書,百老匯改編為歌舞劇,非常轟動。大導演兼製片勞勃懷斯把真善美搬上銀幕,1965年獲得五項奧斯卡,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以及音樂攝影等技術獎,茱莉安德魯斯得到女主角金球獎。美國電視台每年重複播映,人們一看再看,全家一唱再唱,真善美在擾攘的塵世中永遠受到歡迎。今年病毒破壞很多家庭,真善美也撫慰許多人心。
那次去薩爾斯堡,除了親歷馮崔普的家鄉景緻,並且品嚐了「真善美大餐」,整整兩小時的西餐,伴隨著影片中的所有歌舞,大家邊吃邊欣賞表演,雖然過癮,但商業氣氛濃厚。比較之下,薩爾斯堡最「純情」的地方,是貫穿該市,多瑙河的支流Salzach河上的一座人行橋Makartsteg,橋欄杆鎖滿了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鎖。相傳情侶將一把「情鎖」鎖在橋上,象徵鎖緊彼此情意,把鑰匙扔進河裡,誰也開不了鎖,兩人的愛情就會天長地久。Makartsteg橋長近100公尺,兩旁不鏽鋼欄杆上的金屬鎖密密麻麻總有幾千上萬把,可想見橋欄杆的負荷多重,但是千萬情侶在世界各角落信守誓約,誠愛不渝,自是人間美談。那天毛毛微雨,但是不減橋上遊客觀賞和拍照的遊興,我走到旁邊另座橋上,欄杆清潔溜溜,一個鎖也沒有。這時雨停了,國旗飄揚,雲霧低漫,遠山露臉。
Salzach河上其實有好幾座橋,都是鋼欄杆,只有這條Makartsteg橋被人上鎖,甚麼原因,有各種浪漫傳說,莫衷一是。我猜想一來因為別的橋上車水馬龍,不方便上鎖和照像等動作,Makartsteg橋是行人專用橋,不准車輛通行。此外,既然情侶都選這座橋,大家覺得一定有他的道理,便趨之若鶩。常見鄉野電線桿,有許多條電線,群鳥飛過,都整齊地排在一條電線上,不去光顧旁邊的電線,未必是這條電線有什麼地方受鳥喜愛,只能解釋為動物喜歡群棲的心理,情侶愛在Makartsteg橋上鎖,也有電線上鳥的心理。然而如此以理性分析感性,不一定恰當。
我理性地細看那些鎖,都是體積大的鎖,沒有旅行箱上那種不起眼小鎖。鎖的樣式和顏色都很別緻,紅色或粉紅色最多,其次是金色,銀色,綠色,藍色,沒有黑色。許多鎖上刻著兩人名字,甚至詞句,顯示情侶早就有心上橋,有意鎖住彼此。橋兩頭有幾家鎖店,想來是為那些臨時起意,突然覺得有此必要的人服務的。橋頭豎立個牌子,要求除了鎖以外不要鎖別的東西。難道會有什麼別的東西?仔細看,有人鎖上戒指,耳環,或一縷頭髮。當地人說還有人鎖內褲,或更為私人的污物,市政府會定期清除。上鎖的情侶中,很大比例不是當地人,他們來自奧地利其他地方,或接壤的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義大利,德國,瑞士,乃至北歐,英國,美國,以及亞洲各國,薩爾斯堡是世界情侶的聯合國。
我有個想法,薩爾斯堡市政府不但應該清除鎖上面的污物,也該剪開鎖污物的鎖,把鎖扔進河裡,讓這一對破壞環境的情侶的愛意,付諸東流,作為懲罰。然而小汙點無損於薩爾斯堡的真善美,瑪莉亞和馮崔普不需要鎖,他們早已破鎖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