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飛龍保齡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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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景新
 三和夜市過馬路即抵的飛龍保齡球館,伏藏幽深長巷,曾是我和繼兄消磨夏夜的好去處。拾級而下,氣溫漸懸殊,陣陣乾爽凝冷來襲,著短褲、袖坦露在外的肌膚本能地為之悚然。
 地下室非同遁入黑暗裡去,日光燈盞盞焰焰燦燦,反如白晝,一條條平行球道,保齡球磅數因人而異,球客無不以拇、中、無名三指伸入指穴持球,眼瞄地上以正三角形陣列齊整的十瓶如靶心,肩膀充軸心,手肘、手臂連作鐘擺,鐘擺般往前施展,弓身停格把球拋出。滾地板滑出篤篤白噪,轟轟然的空洞響聲,相隨球客各自驚呼或惋嘆。
 彼陣僅堪承擔六、七磅球,一球舉起,仍鉛樣重,出師不順手,前行不久即左偏、右向,滑落溝中,反覆洗溝;手氣好也只眼巴巴那球緩慢地前進,何其軟弱地碰到邊上兩三隻球瓶,全倒(strike)、補中(spare)絕緣到底。繼兄九、十磅球順水順風,頻遭課業成績滿江紅淘汰,終於從保齡球館、電動間、麻仔台獲致得來不易的自豪感。
 保齡球推送出去,球道滑滾,瓶子擊倒或不,標示燈亮,球瓶倒而復甦,整新排好;保齡再從軌道被運回來。一再往返重複,兄弟恍若也逕自相融這械動環節之部分。
 別樣的自信同帶歸屬感,纏磨打結,繼兄行止愈發軌外,地棍魂擬似隨形附影,兄弟間無可填平的溝壑日甚一日,終致不可踰越,對峙兩邊。
 厭恨他自我作賤與自輕,漠冷寒冰無敬,彼此從沒自咎兄未友、弟免恭。坐三奔四夭闕,助念室撼然裹憾然,顏損童伴臉蓋白布,涕泣夾著嚎哭,如山洪傾洩爆發。
 今飛龍順時轉型,變名易姓:撞球、籃球、拳擊機、電子飛鏢、MTV、電話亭KTV、流行雜誌漫畫,健身器材亦網羅紛呈,一票到底。單一純賣,屬於子虛,不見來路,亦不見歸程。換穿保齡鞋踩踏球館亮潔地板咯吱咯喳的跫音,頃刻逝盡,煙逝了的有哥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