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的人

　▉邱寶福
　台劇「做工的人」改編自素人作家林立青同名作品，日前播畢在網路引發熱烈討論，說到做工的人，一般人的印象總是停留在喝酒抽菸吃檳榔、滿嘴髒話、很多壞習慣這些表象，很多父母更是用小時候不好好讀書，長大就只能做工的歧視話語，恫嚇小孩子，每個幸福的家庭都一個模樣，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委屈，我出身於一個社會底層勞工家庭，劇中的故事情節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做工的人，蓋了很多房子給別人住，自己卻買不起房子，做工的人也想讓老婆孩子不愁吃穿，過好一點的日子，他們不懂投資，不會理財，1980年代，六合彩給了這些做工的人一線希望，家裡的小狗死了，傷心之餘不忘簽下94或49，孩子的數學分數剛好跟本期開出的號碼一樣，父母就會特別關心你下一次的數學成績，考不好沒關係，中獎比較重要，報紙內頁總附上各式各樣的公式跟奇怪的符碼，每天看爸爸媽媽拿著計算機，把報紙旋轉180度，左看右看，勤作筆記，簡直比我準備高中聯考還認真，槓龜是家常便飯，偶爾中了大獎，就能買新衣服跟加菜，事實上這些只有大人才能玩的數學遊戲，用我才國中程度的數學就能算得出來遊戲結果，那就是血本無歸，但我只能看著父母往不歸路走去，這是他們的夢想，我只能祈禱好運降臨在我們家，可惜我等到的是一場噩夢。
　爸爸每天心事重重，薪水不再準時拿回家，手上的結婚戒指不見了，會偷偷跑進我房間跟我借200元，只因爸爸輸到連加油的錢都沒有，同學準備高中聯考，父母親送孩子到補習班做最後衝刺，宵夜跟補品是一定要的，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往上爬，陪伴我的是父母猝不及防的衝突及謾罵，好幾次我衝出房門，橫在他們倆中間，一個拿菜刀，另一個說要一起死，在這場戰爭中，我註定是個失敗者，因為站在哪一邊都不對。
　為了紓解家中經濟困境，我參與了很多所謂的做工的人才會做的工作，一日搬家工人、貨櫃工人、一日清潔工、家庭代工、漁市場包裝漁獲、剝冷凍蝦殼….等等，領的是連基本工資都不到的微薄收入，後來讀師大，在冷氣房做兩個小時所領的家教費，竟然比我在工廠做滿8個小時的收入還多，第一次領會到，原來教育真的可以翻轉貧窮。
　這幾天家門前在進行自來水管置換工程，頭上頂著毒辣的日頭，腳上踩著熱氣蒸騰的柏油，這些做工的人彷彿輸送帶上被上下蒸烤的人肉乾，沒有這些做工的人，路不會平，燈不會亮，水溝也不會通，請不要看輕這些可能滿嘴髒話，抽菸喝酒吃檳榔的工人，這是他們的人生，他們可能沒有很多存款，但他們不會害人，如果你看不起做工的人，我有一句話想送給你，就是費茲傑羅在小說「大亨小傳」裡劈頭第一句話：「每當你想批評人的時候，要記得，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擁有許多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