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思念

　台南慈濟高中二年級和氣班　◎李晞
　前往外婆家的子轉角處有一片紫色花牆，攀爬於牆上的枝條密布嫩綠葉片和紫色花朵，遠看就像一道掛在牆上的瀑布。那花朵摸起來軟軟的、溼溼的，形狀似一支小喇叭，那纏繞的枝條，葉片好似被仔細串起的綠色剪紙，十分可愛。我曾經擠下一段綠葉枝條給外婆，看外婆慎重地把它放在鋪著素色桌巾的餐桌上，那畫面就像是古典明信片上的美麗花邊。我們坐在餐桌旁聊天，外婆手裡包著水餃，空氣中瀰漫燉煮食物的溫熱氣息，我和外婆一邊笑著一邊閒聊，那無憂無慮。我第一次認識牽牛花便是因為這片花牆，對我來說，牽牛花有一種童話故事般的美好，她是前往外婆家的通關密碼，指引外婆家的方向，串連著專屬於外婆的記憶，象徵一段無憂慮的時光，這淡雅的紫色花朵圍繞著一股溫暖的氛圍，裡面有外婆慈祥的笑容和無限包容的愛，以及我對外婆的思念。
　一千多年前日本僧侶從中國帶回牽牛花的種子，從此牽牛花飄洋過海，並在日本受到厚愛，因為她「朝開夕落」的特質，日本人稱她為「朝顏」，好似在輕喚一名文靜纖弱的女子。在西方，則因她清晨開花的特質而有「Morning Glory」之名，「Morning Glory」意指「早晨的榮耀」，和日本「朝顏」的形象大異其趣，有著充滿戰鬥力的女神之姿。在中國，早期農業社會，牽牛花普遍生長於鄉間田野，由於她總和太陽比賽早起，伴隨農家日出而作的習性，因而擁有「勤娘子」的美名，也因為她具有攀爬特質，常被用來作為農舍或田邊綠籬，就像是一名守護家園的女子，而有著勤奮與純樸的風貌。除了「勤娘子」，牽牛花花名由來還有幾種不同的說法，皆富於東方幻想與人情味，我最喜愛的是其中一則與牛郎織女相關的民間傳說，傳說牽牛花本是纖女織造之物，花朵內的星形花紋正是她來自天庭的記號。
　織女是天帝的女兒，也是天庭機杼之工，專門負責織造雲錦，她的雲錦在天空中能隨時間與季節變換顏色，形成美麗的雲彩。織女嫁給牛郎後荒廢了在天空中能隨時間與季節變換顏色，形成美麗的雲彩。織女嫁給牛郎後荒廢了織紝之功，天帝大怒將兩人分離。七夕相聚的時光短暫，織女一邊傾訴思念一邊為牛郎編織出一殳朵紫色花朵，這些織花不僅成為黎明天邊微紫的雲彩，也被牛郎不經意的帶往人間，隨著他的移動在鄉間田野蔓生，那一簇一簇的紫色將荒地妝點成欣欣向榮的景象，人們便將那紫色花朵稱為牽牛花。
　牽牛花下凡，是不是織女的心意感動了天帝呢？想像牛郎牽著耕牛經過荒地田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畫面，這畫面中都有牽牛花的陪伴，這些陪伴都在傳遞著織女的思念，彷彿離別後的千言萬語都化作牽牛花，那每一朵花都是思念！
　自從聽聞牽牛花與牛郎織女的民間傳說後，關於牽牛花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有了新的意義。在我心裡，牽牛花必然有著豐沛的生命力，因為她來自天庭，穿越迢迢銀河，而且還得適應凡間環境。細查她的植物特性，果不其然，完全符合戰鬥女神之姿！雖然她的花朵朝開夕落給人纖弱的印象，但植株本身卻像個戰士般擁有堅毅的性格，不管是荒野山地，還是充滿荊棘的山坡，只要有個小小縫隙，不需要特別叮護照料，她的種子就能在適當的時機生根發芽，戰勝貧瘠的環境。
　隨著時代變遷，早期農業社會常見的牽牛花已不再普遍，偶然在鄉間古厝看到綠意盎然且富有詩意的牽牛花圍籬，總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讓我想起孟浩然《過故人莊》裡把酒話桑麻所流露的平淡幸福。而每在城市街角偶遇牽牛花，也總令我驚豔與珍惜，記得有次在街上無意間瞥見電線桿上牽牛花的身影，那纏繞的枝條猶如為電線桿裝飾了綠葉飾帶，飾帶繞到頂端後又繼續向外延伸，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姿態掛在橫陳而過的電線上，由下往上看，那美麗的古典明信片花邊又再次重現在我眼前。
　大部分的牽牛花以紫色居多，也有粉紅色與藍色，有時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牽牛花。我曾經在公園一隅發現白色牽牛花叢，那優雅的姿態讓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欣賞。我也曾在建築工地旁看到匍匐於地的粉紅色牽牛花，在一片雜亂的石礫間露出她秀麗的臉龐，她輕輕巧巧的伸展幾乎裡埋沒在石縫中的纖細枝條，溫柔的在工地旁築起一道劃分裡與外的防線。我曾經和母親共有最美麗的紫色印象，那是一大片牽牛花攀附在樹幹上的景象，就在蜿蜒的山路旁，突然映入眼簾的紫色織錦，瞬間攫住我們的視線，彷彿眾多大樹一起開滿了牽牛花，又像一張輕盈地披覆在眾多大樹上的纖網，隨著我們車行的角度變化出迷人的紫色光芒，感覺那無數的紫色花朵正在樹上跳躍著、開心著，就像是織女的雲錦從天而降，豐盛的美麗向我們排山倒海而來，令人目眩神迷！
　隨著我年紀的增長，面對繁重的課業與世事變化，外婆家無憂無慮的時光已然成為過往，但牽牛花所給予我的溫暖氛圍，從未淡化，即使外婆家早已搬離那有著紫色花牆的巷子，即使經過漫長的歲月織女與牛郎並未獲得原諒仍然只能於七夕相會，牽牛花依然謹守本分和太陽比賽早起，朝氣蓬勃的陪伴每一個努力的身影。每當我看見那小小的紫色花朵在微風中輕顫的模樣，心裡便不由得泛起這一股溫暖的情感，覺得好像有一條線在心裡拉扯，勾起那童話故事般的美好時光，喚起深藏在心裡的那片紫色花牆，感覺到有人正透過她傳遞一個訊息，那溫暖的氛圍，圍繞的都是思念，一個紫色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