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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故鄉五帖

 ■蔡忠修
 1.高雄
 台灣欒樹已過十月花期,高雄終於也有了一點冷的感覺。
 灰茫茫的天空,我在美麗島站四號出口尋找昔日的高雄,那年大港埔目光如炬,許多火把從中山路口燒到中正路,美麗的謊言從戒嚴說到解嚴剛好是痛的距離,那個年代、大港埔記得,我也記得倉徨失措的如此沉重,如此悲傷,歷史知道,妳也知道,高雄的傷口。大港埔以沉默療傷,而此後不再說話也是創傷症候群的一種必然。

 2.中央公園
 葉石濤的銅像聽到風聲、鳥聲。大同國小放學後,孩童的嘻笑聲走過他的身旁,一隻松鼠從高雄文學館對岸的木麻黃回家,一顆球果入口後已是身後石碑尖山腳下的尾端,此時鍾理和還沒有回家,鍾鐵民的一雙鞋躲在草堆裡,風霜留給台灣文學,故事仍在漫漫的路上,蒙塵已久的鏡片,而鏡片後的淚光只有中央公園的榕樹知道,生態湖上的鴨子也知道,一群麻雀飛過,大港埔的夕陽才剛回家。

 3.斑鳩
 祢在叫我嗎?那年我在烈嶼木麻黃的碉堡旁,歷史的傷口在我身旁。兩岸往返頻繁的祢卻看我一臉憂傷,沒有答案的風吹過崗哨,已經上膛的子彈,口令;誰?忘了以後已有四十年的地方,那個咕咕滿天飛舞的島,祢的聲音曾是金門的春天,今天我在公園看見那年祢在金門天空留下的翅膀。

 4.松鼠
 樹的痛只有風知道,咿歪咿歪的呻吟,樹幹留下了傷痕。
 公園裡只有松鼠知道今晚樹上有夢,明晨樹下必有一堆囈語的殘屑。記憶裡的松鼠一直是我夢裡的影子,被囚的心情不停狂奔,繞了那麼多圈重返故鄉後才發現媽媽不見了,我忘了媽媽天上的歲月,更忘了自己紅塵裡的時間,忘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晚年已落葉歸根,成了故鄉裡的最後一把春泥。

 5.金門
 還沒備好離家的心情,卻隨著海峽的波濤而洶湧了起來。料羅灣的夕陽看我搖搖晃晃走下沙灘,對岸不懷好意的廣播站也搶先說出部隊的番號,這是戰場,歷史憂傷的地方,這裡是我的第二故鄉。
 金門這個看似沉默的島,花崗石的個性除了冷冷看著對岸,偶爾高梁酒的脾氣,也會發點牢騷,一吐胸口鬱悶,發火是讓敵人知道現實的存在。
 「反攻大陸」的標語是碉堡常見的全副武裝,「三民主義萬歲」是晚點名必需呼喊的口號,而我愛中華以後野戰網上的牽牛花掄起了喇叭而滿地遍野的小菊花像金門的秋天,像兩岸不停的紛爭時而花開也時而花謝,從這個島退伍迄今仍有它的影子,它走入我的夢裡,它也是我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