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全面審查大陸書籍，無異重回威權年代

文化部日前規定，明年二月起台灣出版由大陸授權、簡體字改成正體字的書，都須先向文化部申請許可通過，才能從國家圖書館書號中心取得書號，否則無法免稅。此舉立即遭到出版界強烈反彈，有人批評「文化封鎖」，有人抨擊「威權復辟」，真相究竟如何？自然有探究的必要。

根據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三十七條，「大陸地區出版品、電影片、錄影節目及廣播電視節目，經主管機關許可，得進入台灣地區，或在台灣地區發行、銷售、製作、播映、展覽或觀摩」。從這個角度看，文化部要求大陸書籍送審，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亦可引兩岸條例第三十七條作為法源依據。

不過，一九九九年《出版法》已經廢止，當時的新聞局就發公文表示，大陸出版品不必再送審。何況兩岸條例第三十七條規定，「前項許可辦法由行政院新聞局擬定，報請行政院核定之」，新聞局既早已裁撤，主管機關改為文化部，自然應該修法。

事實上，去年五月民進黨十六名立委就曾針對兩岸條例第三十七條，提出「正名」的修正草案，並在原條文後增加「其涉及國家安全事項之出版品、電影片、錄影節目及廣播電視節目，應經立法院同意，始得核定之」。這表示即使民進黨立委也很清楚，援引這一條文會有爭議，所以想要賦予立法院「國安相關審查權」。問題是，兩岸條例第三十七條至今並未修正，用一個有爭議的法條來規範，當然不免會引起外界非議。

再就實務來看，此一規定發布後，並未嚴格執行。據文化部統計，從二０一０年至今，只有二百件申請案，超過二百四十種圖書獲得許可發行。相對於台灣每年三、四萬種新書出版，還不到百分之一。如果今後硬性規定大陸出版品必須送審，台灣每年跟大陸買版權出版的書籍，從科普書到童書都有，數量多少固然未有詳實統計，但可確定絕對不少，以文化部的人力能否負荷審查工作姑且不論，審查標準為何？是國家安全嗎？還是主張共產主義，為中國大陸宣傳？

二００八年六月，針對《人民團體法》對主張共產主義、分裂國土的團體不許可設立的規定是否違憲？大法官做出釋字第六四四號解釋，認定「主管機關於許可設立人民團體以前，得就人民『主張共產主義，或主張分裂國土』之政治上言論之內容而為審查，並作為不予許可設立人民團體之理由，顯已逾越必要之程度，與憲法保障人民結社自由與言論自由之意旨不符」。試問，現在文化部審查大陸書籍，難道就符合憲法保障人民出版自由與言論自由意旨嗎？

更諷刺的是，當時的大法官許宗力在「協同意見書」中提到，海峽對岸究竟什麼是「革命」？什麼又是「反革命」？簡單說，凡按現在當權領導者的意志辦事的就是「革命」，反對現在當權者意志的就是「反革命」。許宗力認為，像「用這種隨當權者更迭而變化的政治概念作為犯罪構成要件」，就如同魏京生所說的「使用隨風飄揚的柳絮做測量高度標準一樣」，根本令人民無所適從，法安定性之受創，莫此為甚。

言猶在耳，許宗力現在已經是司法院院長，他對於目前「這種隨當權者更迭而變化的政治概念作為犯罪構成要件」，動輒以「國家安全」為名限制人民權利，不知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