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一中二年十七班
◎黃向暘
車身微微震動，空氣中瀰漫著皮革味，弟弟年方五歲，拿著相機左搖右的將所見場景收進快門，他的動作很稚嫩，甚至令人感到滑稽，雙眼故意瞇成細線，雙手在最相機兩邊持放著，頭緊緊貼在螢幕後，奇怪的動作卻屢屢被我取笑。但就在那一次我再也笑不出。
快門按下，一雙手躍於螢幕上，一剎那間我呆坐不語，內心浮現出的只有杜勒《祈禱的手》，一個愛與犧牲的故事。弟弟所拍的是祖父的手，一個經過太細膩刻畫的手，凹痕與蔓生在粗大黝黑的手背上，陽光從車前玻璃透下，一絲一毫是如此清晰可見，又是令人驚訝，血管微微凸出，斑點隱隱約約隨它沒入於指尖，黑色長褲襯起手掌邊緣的皺摺，我抬頭看，弟弟開心的拿給我看，嘴巴掛著微笑。
我也笑著，有些勉強，我說大概是萊卡相機的防手震功能較好吧！我卻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的。我看過那雙手無數次，它洗過衣服，它煮過飯，它發動油門騎車載我上學，一點一滴將那雙手磨得更厚，才能更堅強去抵抗歲月的摧殘。我想，祖父一定也推過我的嬰兒車，縱然我現在已坐不下，也不可能親眼見過那景象。祖父從不抱怨，他總是說，如果我成績好他便放心，在他送我上學的很多時候，我回頭才發現，祖父正看著我進校門，原來，在那雙粗糙的手所推不到的地方，他要用眼神送我，去一個對的地方。
祖父的手，很厚重，很莊嚴，像祈禱的手，為我們祈禱，默默得像個信徒，相信自己能夠付出一切。弟弟隨意在車上所照下的雙手模糊了，應該不是眼淚，大概是感動的光芒散成的光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