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們這一班

■琹涵

多年前,學長曾經跟我說:「你們這一班,在大學剛入學時,就被認為是中文系最出色的一班。」

我很驚奇:「真的嗎?我從來都不曾聽說過。」

物換星移,多少年過去了,距離我們大學畢業都超過四十年了呢。

最近,我又把學長的話拿出來想一想,恐怕其言也真。大學時我們那一班,的確和別班相較起來,很有一些不同。

那時候,男生和女生的交集不多,有各自的想法和生活圈。大致上來說,都愛閱讀,文筆不差。所以當年我們的班刊盛極一時,影響了往後的學弟和學妹們,後來他們的班刊都可以得到系方的補助。快畢業時,男生表現了前所未有的殷勤,送東西到女生宿舍請我們吃,邀我們一起去散步……然而,很快的驪歌初唱,我們就各奔西東了。

畢業十多年以後,我們開同學會,二十年以後更是盛大召開,大家歡聚一堂,方知我們的情誼如手如足,在流光裡璀璨耀目。

然後,我們逐漸走向哀樂中年,以及後來的人生向晚。

這時,世間的繁華都將落盡,縱有靡麗,轉眼也成空。誰沒有經歷過人世的滄桑呢?然而,當我們重相聚首,就放下紅塵的執著吧,放下,我們才真正釋放了自己,也才得著身心的自由。

當年不太說話的同學,如今都說了很多話,有人還乘興高歌一曲,與大家同歡。

讓我想起了,自己偏愛的宋‧蘇軾〈東欄梨花〉: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

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詩中的意思是:梨花是淡白的,柳樹則蔥籠鬱青。當柳絮滿天飛舞時,梨花也開遍了全城。東欄邊,那孤獨的梨樹也開花了,有如綴滿了白雪,卻引發了我無限的惆悵。可不是,春將過,花將落,我的一生,又能遇上幾次賞花的清明?

詩中說「人生看得幾清明?」讀來,真是令人惆悵啊。其實,在我們的一生裡,自別後,又能有幾次的把臂言歡呢?

檢點之餘,班上同學多的是出類拔萃,我們中間出了三個散文作家,一個詩人,都出了專輯多本。博士更多,在大學裡教書,有教授、系主任和文學院院長,都是知名的學者,著書立說,桃李滿園,真是令人驚詫的出色成績。

尤其,我們此生在大學畢業以後,還能一再歡喜重聚,多麼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