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聖豪
它們先是偷走孩童的公園,然後鎖上新人的婚禮
一生一度的婚禮,因此群聚過多的缺席
(落葉在鞦韆的心上遊戲)
(蛛絲交纏,與紅毯互道恭喜)
在瀕臨滅絕的咖啡館裡
它們驅趕最後一批座椅,渡過耳語的湍急
完成盛夏最巨大的遷徙
它們剪去遊行者的腳,將長街反覆收折,成為窗框的大小
它們隔著戀人的吻,蠟封那些鮮紅的死訊
它們劫掠我們,劫掠而後取代
說日子終要砌起四方的牆
所有的路徑都是二維條碼
彷彿有人拖著靈魂的衣角
偷偷縫置沉重的鉛錘
它們也給無數白衣的人,帶來更多激烈的佔據
一顆細微的種籽,輕易航穿肺葉的水道
在身體下起暴雨
在那些層層包裹的雨林裡
是一點點夢的伏流,旋緊小小乾涸的眼瞳
疲憊搖晃著他們的肩,像淺淺地震
搖晃著如絲如履的睡眠
它們也擅將一日的時間切割:
午後二時,之前或其後
為俘虜者換上新名
為倖存者增添柴火
它們帶走隔鄰的婦人
卻留下她行經的昨日
教我們翼翼小心
沿著交疊的虛線
切割軌跡
唉要如何遠離一種慣習的路徑
遠離自己,與此刻想望的生活
它也讓我們長出分歧的形狀,在井底對望
有人趁夜打磨爪牙,在身體架起鐵網
朝守城的戍士開槍
有人推著超市的推車,裝滿米糧與無窮的恐慌
也有人遞出麵包與鮮奶、大衣與維生器材
好像有人剖開自己的心臟,發光
施予遊民蔭庇的村莊
彷彿我們是各自的石頭
在平行的波岸裡各自生活
各自仰望
渡一條艱辛的河並且
傾露有時,隱躲有時
自虛無中冉冉上升
一種隱隱隱隱,破繭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