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芙蓉花

文/許安娜 插圖/國泰

「這些年來妳過得好嗎? 」

「就是過日子嘛,無所謂好與不好。」

「我一直很想妳!」

「……。」

 

遠處的雲層壓得低低的,近身大朵大朵的芙蓉花,開得猛又野,像她從前在球場上的身影;記得她以前很喜愛芙蓉花;他常帶她去的那家旅館,門口就種著一棵芙蓉花,每回她一看到那些盛開的芙蓉花,就會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他覺得他偷出來一趟不容易,摟緊她的細腰,哄她上樓,說他開的房間看得到這棵芙蓉花;「我們上樓去!」他語帶曖昧說:「在房間裏,妳看花,我看妳!」

她現在還那麼喜歡芙蓉花嗎?

他轉身看她,發現她沒有以前那種青春逼人,叫人愛不釋手的嬌態了,老了許多,卻還是頗為耐看。

 

她的眼光追逐著芙蓉花後方,一群在草叢花間飛舞的蝴蝶,春天來了嗎?她默默想著,這滿山遍野的花草樹木都冒出了新芽,望出去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真好!多少年沒來這裏爬山了?這山仍一如往昔的生機盎然;只是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想不通那時怎會把身心全獻給旁邊這位老男人,(只大她十幾歲吧,為何已顯如此蒼老),正用一雙曖眛的老眼打探她;她甚至想不起當時為何分手?好像是他的妻子「以死明志」,被救活後,他有好長一段時日不敢來找她,慢慢的他們就分手了……。

如今,輪到她的老公搞外遇,是她的報應嗎?她該怎麼做,「自殺嗎?」不值得,「離婚嗎?」嗯……如果老公肯把他倆合買已貸完款的房子和銀行存款全給她,她倒是願意考慮,或者她也找個小王?

這就是今天和他在街上偶遇,就答應他一起來這裏爬山的原因嗎?

只是還沒開始爬山,望著他一臉的猥瑣,她就後悔了,勉強爬到半山腰,她找張石椅坐下來,把旁邊那老色男當成陌生人,自顧自地欣賞風景,倒也不覺得那麼沉悶。

 

他想告訴她,他找過她,但不知她搬到哪了,難過了很久;妻子現在忙著當志工、參加社團、上社大……根本懶得理他,把他當空氣,他現在可以自由自在的陪她了。剛才要上山時,他一眼瞥見,山邊街上那家小旅館還在。只是看她一臉冷淡,要怎麼開口約她?

眼看眼前滿山遍野的綠,由晴綠慢慢轉變為暗綠;時間寶貴,他在心裏鼓勵自己,不要怕,她以前多愛自己,現在的冷漠,只是害羞罷了,畢竟他們十多年沒見過面了,趕快開口啊……。

正在費思量,只聽見「唬!」的一聲,身旁的她站了起來,冷淡的說:「天不早了,我該回去作飯了,再見!」

她冷冷然轉身、自顧自走下山,不理他是否跟在後面……。暮色漸濃,夕陽猶自掙扎,遠方抽油煙機的炊煙,高高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