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幸福的時光

■王映涵

「有時你不覺得這些東西放著只是回憶而已嗎?」一天,朋友對著我房間的東西說。我也突然明白為何當初你不留照片,說時光膠囊只留在時光中。

很多「當下」不即時把握住,它就這麼流逝了。跟媽媽重遊舊地,看到杜鵑流蘇開得燦爛,我忽然感傷起來,花開花落,清明莫名就要到了,自己還在原地踏步。

人生在世,太多的無可奈何,所謂幸福,條件愈多,越不容易獲得。長大後不免為一生庸庸碌碌,回首前塵,只覺得真是南柯一夢。

芥川龍之介在<侏儒的語言>中說,為使人幸福,就得喜愛日常瑣事……。從某些瑣事中體會出無上的美味。我們為了微妙的享受,也得受些微妙的苦。

然而大多數人除了要盡責過日,也隨著年紀少了那些留意身邊的瑣碎靜心。

我一直很想念校園的杜鵑花海,回診時看到醫院繁花似海,紅白相間,想起椰林下的青春笑語,春意如酒,讓人醺然,賞花照人,那是我最好的時光。

後來,才知道不假外求,櫻花流蘇杜鵑李花,處處皆有,只要你留心身邊那些無感之處。

尤其流蘇,花穗滿頭,淡淡清雅,讓我想起老師常常下課後靜靜的凝望,而我也跟著老師愛上那開的最盛的流蘇直到老師退休。

靜安先生曾說:「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然無語。」多久我沒靜看那滿樹春雪,任心紛紛擾擾,忘了那最初的依戀?

古人大隱隱於市,我漸漸明白很多東西不假外求,只要留心,佳木嬌花就在身邊,還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

春寒料峭時,想起納蘭容若<飲水詞>中的「但使有情皆滿頭,更從何處住著思量?」思及他的情事,忽有所感:所有悲歡離合,生死缺憾本就如此,不斷掛心牽念,只是徒勞,自古多輕離別、空餘恨,把握當下那些瑣碎,才是幸福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