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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仿山寨憂鬱

■紀小樣

追完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我們還要繼續「三牲三逝、十里泥巴」嗎?

坐計程車去很大的診所,讓醫生翻看我小小的憂鬱──有沒有繼續長大。根源在──如果胃液可以甜得像曾經的愛情……;神啊!請您賜給我永生的胃食道逆流吧!

我的神,不需要壯碩的肩膀;不需要濃厚的眉毛;不需要寬闊的下巴與結實的咬合肌,可以的話,或許可以比高原上的紅土柔軟,木耙隨意鬆一鬆,就可以種紅皮番薯(應該是台農66號)或黑仁落花生……,我也懶得再理住在我身上的憂鬱啦!──坐計程車去醫院的途中,我就儘想著這一些。

在診間,精神科主治醫生嘰哩呱啦、嘰哩呱啦……每說一個字──他能拿我多少診療費?我也曾經想考精算師──喜歡那種執照摸起來的質感,還有經濟部長辦公室助理蓋下的紅紅大大的官印……。誰能一再忍受,精神科醫生的嘰哩呱啦、嘰哩呱啦……;老實說,我比他更會開自己的安眠藥、鬆弛劑與百憂解。(寂寞是:沒有人知道──憂鬱正是我的才華)──我用這種得來不易的稿費換過很多箱泡麵──吃不完的時候,直覺告訴我,可以寄去唐朝給杜甫──寄到四川(以前叫做西川)草堂,他就會收到嗎?我的部分憂鬱是:把人家的詩拿來當安慰劑,卻又沒有辦法寄稿費給他。

精神科醫生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很難閉嘴;而我盡在診間裡面/我自己的更裡面──流眼淚……直到紅色叫號燈亮起;下一個比我更有才華的人進來。

六神無主地走出醫院,只有一斜角的陽光與北風看見我的淚痕。我顫慄在門外隨手招了一部計程車,回家。莫名其妙的故事也會這樣拉開──司機先我認出了我來──真巧,竟是去程的同一個司機。我不說,他就知道該把我送回哪裡,這說起來,應該也是一種,放心。

車過北平路,車過重慶,車過廣州、遼寧……車過南京西或青島東……;在一個城市裡,漫遊國家,可以失神,但荷包還是要盡可能飽滿一些。計程車司機輕聲細語的說:「小姐!妳在哭……。」沉默了一分鐘又說:「我載妳逛街!這次不收妳費用,請放心。」

在這個城市過河轉角的一個小公園裡,我要他停車;他還陪我下車,讓我對著一棵三公尺高的阿勃勒大聲哭──看它在陽光下盛重地開滿了璀璨金黃的眼淚。

我不喜歡他說的:「小姐!妳的眼淚會泡爛這棵黃花樹的根。」但喜歡他說自己的名字叫「杜斯妥也夫」;我說「你知道──我有一個朋友叫瓦歷斯‧諾幹嗎?」他搖頭,哈哈大笑。

我擦掉眼淚問他:「你認識阿勃勒嗎?」他搖頭,指著我眼前的那一棵樹。

我再問他:「那,你認識阿德勒嗎?」他也搖頭,指著自己左胸前的肋骨架。

見我不再說話,他開始自我介紹──「我姓:杜。」

不管他,姓什麼?或信什麼了?他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幫我移動了幾片烏雲──我的藍色的天空因此讓出了──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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