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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最南

台灣最南端海域

文/攝影 蔡碧航

取道台十七線奔向墾丁。

一路向南。

出發時,高雄的天色灰灰的,但過了東港,天色就越來越晴亮了。等到車馳屏鵝公路,看到海面波光灧瀲,陽光如金鱗閃耀,點點星芒照瞇了眼,就知道墾丁快到了。

沿著最美海岸,時而碧海翻浪,時而藍天白雲直逼到眼前。一路看山看海到了恆春,車子彎進巷道,想要尋找一間奇特的咖啡屋,彎來繞去不見人踪,幾處破敗屋舍荒土廢材。鳥不生蛋,沒有鳥。

遠處立著一棵鳳凰木,長得很不一樣,枝葉秀異疏朗有致,襯著晴藍天色,美得夢幻。幾朵白雲飛過來,恰似掛在樹梢頭,忽左忽右隨風款擺,和羽羽如飛的葉子捉起迷藏來。

樹下斷垣殘壁的破屋,傾頽的斷牆,蛀蝕開裂的門板,破舊的木桌,壘成一堆的石頭,屋頂連片瓦也沒有,但整修成玻璃屋,那樣的視覺震撼,衝突碰撞竟是一種不諧和奇特詭異的美,超乎你我想像的異想天開。

廢墟美學!

真美!忍不住心中讚嘆。

這屋子,夏天鳳凰花開時,豔豔如流火燃燒到天邊,真不知要美成什麼樣子了。

坐了一下午,咖啡好不好喝我真的不知道,腦海裡只留下頹牆的斑駁、老皮椅的古拙、屋頂洩下的天光,以及窗縫溜進來的風的低語。

 

穿過林投雜木林,踏著紅磚道走到盡頭就是台灣尾,最南端。

站在這個魚尾巴上,可以左擁太平洋右抱台灣海峽,向前伸出雙手就是巴士海峽。

離海這麼近!

海水正藍。

漸層的藍,純淨。由淺入深,潛入幽深的夢境。

碧空如洗,正是看海的好天氣。

海蝕岩洞有如開了一扇窗,讓你透過窗口去看海,看海的顏色,看海的多情繾綣,看海的萬馬奔騰波濤洶湧。

潮起潮落,浪花湧上沙灘,又急速退下,是挑逗,是遊戲,是萬年千年不老的浪漫傳說。

「我是沙灘,你願是那潮水嗎?」

沿著海岸前行,浩瀚大洋深情款款一路相隨,轉眼浪推潮湧捲向天邊。

神祕、幽邈、瞬息多變,若即若離,卻又時刻牽動著你的心。

每次到墾丁,總要開車把墾丁半島繞行一圈,把青山綠水靛藍海洋細細品賞,再連著海風連著雲朵一起打包回家。

回程,走一段沿海的鄉道,經過有著海洋鹹味的地名,山海、萬里桐、蟳廣嘴、紅柴坑……再沿著台十七線,一路向北,歸去!

 

參觀恒春民謠館時,正好展出阮義忠拍攝的陳達影像。

陳達,這位代表恒春民謠的傳奇人物,對於屏東地方文化的影響是十分深遠的。

民謠館內幾位鄉民正彈著月琴學唱恒春調,準備過幾天民謠季的演出。

年少去恆春走親戚,見過在南門城下吟唱恆春民謠的陳達,彼時民間曲樂並不被重視,在恆春地區會公開吟唱,讓觀眾隨喜打賞的好像也只有陳達一位,隱約想起童稚時期農村廟口演出的「走街仔仙」,那是昔年農村難得的休閒娛樂。

六O年代的農村經濟是很慘澹的,老百姓都窮,家無三兩銀,謀生不易,陳達以走唱維生就更困窘了,家徒四壁人世艱難。

幸好一九六七年,音樂學者史惟亮、許常惠開始做民間歌謠的採集,遇到陳達,發現他雖不識字不認樂譜,但熟練各種曲牌,能夠不拘形式的套用,即景即興創作,可以說故事可以抒情可以講道理勸世,夾敘夾議,詞意豐厚典雅哀懇感人。彈著月琴,聲調蒼涼悲鬱,聞者無不動容。

許常惠推崇陳達是真正的吟遊詩人,將他推上舞台站到觀眾面前,也灌錄了唱片,讓他享有短暫餘生的聲譽和風光。

但是陳達之後,恒春民謠的推廣還是遭遇了困境,能唱的只剩幾位國寶級長者,年輕人不肯學,認為那是「乞食調」不登大雅之堂。一有演出,樂曲唱不了幾句,觀眾已走了大半。

與在民謠館練唱的學員交流了一些看法,他們說這幾年恒春民謠的推廣教育有一些改變,除了傳統吟唱,也加入舞蹈和戲劇,希望能夠吸引更多觀眾的認同,期待後繼有人。

回來後我找出陳達《阿遠阿發的悲慘故事》的音檔,在深夜裡靜心聆聽,這是敘述父子情深、貧病交迫,受困異鄉的悲苦境遇。

哀傷的曲調如泣如訴,在靜夜裡迴盪,聽著聽著,不禁為辛苦年代人們的生活感到不捨,以及說不出的沉鬱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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