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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父親的拐杖

■何田玉

父親職業是軍人,著一身軍裝英姿挺拔,很帥氣。他靠微薄的軍餉維持一個家庭的開支,平日母親常是碎念入不敷出,父親選擇提早全退休,所有的水電補助、學雜費減免都跟著完全取消,但是大部分費用還是由父親負責。

父親後來到保警隊工作,我覺得還是過著類似軍人的生活。但他沒有少給母親家用。平日,家中雖無大魚大肉,逢年過節也是豐盛有雞有魚,有新衣服穿。每每學校要填家庭經濟情況,我會填寫小康。

父親無法每日下班回家,每隔三、四日才回家一次。我讀小學時,父親若休假,早上會騎腳踏車送我上學,我坐在車前橫桿上,我們迎風朝向晨曦中的學校去,晚飯後,父親會帶我在村中散步,父親的大手傳來微熱,那是我最感溫暖的支撐。國中時,我念書太晚太累,不知不覺趴在書桌睡著,次日卻在床上醒來,我知道是父親將我挪到睡床。國中畢業我開始半工半讀,與父親見面的時間更少,也不再能與他散步聊天,我漸長大,腳步走向戶外次數越來越多。我學業不理想,父親沒有多苛責,只是輕罵聲不用功,我知道他是失望的。

時間流逝是快速的,轉眼我戀愛了,但是母親反對我的婚姻,在法院公證處,只有父親到場。我創業時,父親資助我一筆資金,而當我投資失敗時,父親說,是自己家人,沒關係,不要給外面的人騙了就好,生活中難與不難時他總在我身後默默支持。

未曾注意,父親會老,血壓高了,心臟不太好,白髮日增耳力退步,記憶也是逐步退化,他腳步漸漸遲緩,不知何時起,家中有一支木製枴杖,但過了一些日子就不見了。那些年父親出門大多是帶把雨傘,他應該是不喜歡拐杖,帶傘出門,臨時下雨可用又可兼做拐杖,十分方便。父親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長,除了剪髮,去銀行,或是到商店買些零食,幾乎不太出門。

父親過世後,整理他的遺物,赫然出現那支拐杖,我才注意到,把手是刻了一個龍頭,母親說把枴杖留下來。他們感情一直不睦,我想不透母親為何要留下拐杖。

有一日,我在上班途中,被機車撞倒地,無法起身,被送到醫院急救檢查,醫師說需要臥床休息一個月,如果起身如廁行走,必須綁護腰夾,還需要人來幫忙攙扶,才能慢步行走,但是上班日,家中無人在,於是我跟母親借那把枴杖。那漫長的三十幾日,我靠那木製枴杖慢慢行走復健,我想像父親仍在我身邊靜靜地鼓勵我。後來,母親又跟我要回去。這些年母親腳力不好,也不見她使用那把枴杖,至今我回娘家時,總會看見那支拐杖悄然立在牆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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