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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夜未眠

  • 樂馬

熬過鬱悶的睡前鋪墊,無視鬧鈴催促,隨手輕輕啞了手機,心裡默念再五分鐘。殊不知成了偷取時光的咒語,當睡眼惺忪迎接早晨,總能體會天上一日世上千年的無力,緊接著便是急忙盥洗換衣,以超速換取時間。努力回想昨夜不知何時開啟的夢境,卻在現實裡逐漸模糊。

是勾得人魂不守舍的美夢嗎?抑或只是單純對現實的最後掙扎。等到再記不清任何一幀畫面,人已在工位上為每月一次的發薪高潮拚搏。在漫長的白晝審視嚴密的睡眠計劃,昏沉沉地編織一眠方休的好景色,發出令旁人不解的竊笑。允諾今晚肝臟不再加班。

看著日頭昏昏晃晃,精神卻在夕陽餘輝中逐漸覺醒,在即將離開公司的前一刻食言。夜色似乎讓空氣質變成紅牛套上野格酒,每吸一口便神清氣爽,與長夜下了注定折戟沉沙的戰帖。

與床的山盟海誓破滅於繽紛的網路世界,指頭如刃,一揮便斬斷大半光陰,轉眼驚訝發現今日即將結束,忖度十二點一到立刻關機熄燈。轉身又滿心歡喜漫遊網路世界,直勾勾盯著數不盡的碎片訊息,彷彿大腦也被割成一片一片。

轉眼鬧鈴緊催,心頭不免糾結,又同靈魂做起交易,懇求再給予五分鐘,各種延貸加深了心中煩躁。同樣的愁鬱再次輪迴,甚至以拿破崙一天只需要睡四小時來自我催眠。

於是又成肝臟眼裡的慣老闆,日夜輪倒週而復始,在承諾與懊悔中折磨,帶著沉重的罪惶惶終日。有時明明在健身房練得大汗淋漓,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保證明天會被乳酸拉扯到雙腿站不直,但儘管疲憊如此,眼皮仍捨不得世間繁華,在小夜燈陪伴下盯著藍光,在眼瞎的恐懼中依然故我。

意識到有種無法明言的物質正在腐蝕身體,於是放下手機,在溫暖的黃燈起身而坐,但手機一離身,立刻心裡紊亂,腦子一片空白。

曾幾何時笑話過朋友手機成癮的我,也被智慧型手機支配,變成床上行屍走肉的喪屍。夜已深,時間滴滴答答敲擊心房,究竟在堅持什麼,有什麼偉大的理由讓自己和自己作對?興許是畏懼每個寂靜的夜晚,才需要廉價的娛樂填補莫名的孤獨。

佯裝一個深思人為何而生的哲學家,激盪著千百個抗拒入睡的藉口,可以承認自己不是柏拉圖,但無法瀟灑面對失眠的事實。

──拍了拍臉,強迫停止浪費能量的無意義思考,打開燈,自調一杯威士忌蘇打,讓善解人意的酒精替我與心靈告解。手機扔到雙人床的另一頭,確保在臂展之外,指頭連捎都捎不到。

少了紊亂的媒介,房間重回黑暗時,四周是沉靜的。緩緩鬆懈緊繃的神經,聽見了意識深處溫柔的呼喊:睡吧,睡吧,沒有煩憂可以阻止你好好睡一場。

睡吧,你不是憂懼會一睡不醒的伯慮國民;睡吧,精神抖擻地去跟陽光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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