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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縫隙
文/周忍星 圖/柯適中
「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
你同意這句話嗎?我在深夜裡打字問你。你遲疑了一段時間,時間在既清醒又慌亂行走的過程,立刻產生了「縫隙」。我稱之為「等待的縫隙」。
你最終沒有正面回應我,只回了「我想一想」按個晚安圖就離開我的手機了。你一離開,我突然想起女詩人零雨的〈縫隙〉中的句子:「我決定投向你/那面牆與牆/之間的縫隙」。我和你之間,有沒有一堵牆?牆壁材質是水泥、木頭、磚塊、磁磚、大理石還是玻璃?應該各自有各自不易察覺或顯而易見的縫隙吧?我們的情感或是「友達以上戀人以下」的關係此刻(或是早就)有了縫隙?
縫隙裡,有生命遊走,竄出,延展,孕育新生命。
螞蟻背負「一條龍」使命,遊走磁磚縫隙間,我用玩心食指令其轉向,牠們彷彿已遙遙嗅出「家的味道」,立刻重回正常路線,不容我玩心破壞阻撓牠們達成回家任務。
綠色小草或是玫瑰,被壓制在石堆下,總有一天挺身竄出縫隙,迎接屬於自己燦爛的陽光。
小倆口每吵一次,縫隙就深一點,長一些;幾次三番後,縫隙像拉長的橡皮筋,抽高的骨骼,延展它的「不可抗力」。直到感情失去彈性而崩解或成長痛不欲生,縫隙,才有徹底喘息停止延展的可能。
土壤縫隙裡的小生物可多著呢,像:真菌、細菌、線蟲、蟎、線蚓、蚯蚓、蜈蚣、螞蟻等,躲在暗無天日的土壤裡,從事孕育下一代浩大的工程,深怕天敵或外力侵犯牠們誓死保護的家園。
還有一種縫隙,語言的縫隙。政客很擅長抓政敵的「語病」,其實就是語言(心裡話)迸出口之後,鑿下裂痕;也不管事實是真是假,都讓事實縫隙被插了一根「毒針」,等待對方中毒身亡。
然而,還有一種縫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藝術」。那就是詩人處理、製造詩句(文字)的「縫隙」手段或技巧特別高明。學者詩人簡政珍說:「假如詩的藝術展現可以解釋成廣義的美學,詩美學的成就也在於充實讀者的閱讀美學。不論空隙或是縫隙,都是詩美學依存的空間。以空隙反觀結構,空隙是詩的主要結構。書寫空隙是詩人的存在結構。因此,詩人在詩行裡寫下空隙。」
此時此刻,等不及明天天明了,我想在夢裡繼續撒嬌問你「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這句話,你覺得有無道理?我曾經嘗試為我倆這段生發的感情寫詩,努力完成詩行該有應有的語言與情感的「縫隙」,使你讀了之後,能夠暢快無礙的自由呼吸,以及與我並肩行走,齊心完成一段愛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