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鄉和平部落排灣族孩童,林明理攝
文/圖 林明理
在我的記憶裡,背倚中央山脈的大武鄉,村民多為排灣族,位於火車站後方的和平部落在日治時期因為設有農業研習所及軍營,被稱為大本營。
從山坡上鳥瞰,太平洋的潮水散發著融融的暖意;但讓暖意湧入我心底的不是頭頂的那片金色陽光,而是來自和平部落活動中心裡三位孩童同我邂逅的溫情。
我不得不承認,他們是純真的天使。從靦腆地面對鏡頭到好奇地跟著練習拍照,甚至開心地擺出各種俏皮的姿勢,還唱起了歌。這一切讓我百感交集,連高高在上的天空也感覺到了這個部落的熱情。
等到火車呼嘯通過大武站,風又徐徐漫過來。我便揮了揮手,轉身向來路上。那百鳥千樹的交響復起,石牆中鐫刻著百步蛇圖紋和勇士形象的地標,在回眸的一瞬,心跟著激動起來。風裹著木香,也含著湛藍。
多想是一隻鷹,掀掉心的羈絆,山風中的香味便裊裊傳來……那國小校園裡的風帶著高山對大海的問候,帶著我的沉思默想,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多想把大武山的瞳孔深處那蒼穹和濱海公園,以及所有的美與感動,珍藏心中。
在這歲暮之前,我想起那三位孩童將自己熟悉的歌傳唱起來的模樣。想起那太平洋藍色的風和部落的回聲,還有蟄伏在天邊的雲朵。我掬起山下金龍湖的清氣,走過環湖步道,一隻白鷺鷥無聲地輕掠過水面,掠過朵朵睡蓮,波光盪漾的山之音,織成一片最美的風景。而我感到幸福的是那影樹交錯裡的浮雲在天上,也在湖中。
此刻,我將大武部落的故事藏入一朵記憶的雲朵。那兒真美!明朗,鬱鬱蔥蔥。我佇立在群星下,靜靜地想起故鄉田野的柔音,月亮仍懸掛在天上一整夜叮噹響著,彷若耶誕夜唱聖歌報佳音的聲音……讓思鄉的人都不感長夜漫漫,如此美好。
端詳著遙遠家鄉的溫暖巷道,也看見過去一年來歲月流逝中帶著歡樂與由中年步入初老的喟嘆。而如今,我聆聽稀微的草蟲鳴響聲,一股思鄉的強烈渴盼,就這樣,隨著月光和山海之音注滿我的心靈。
想起瑞典詩人魏瓦留(Lars Wivallius,1605-1669)有段詩句裡寫著:
請賜一個好年頭,讓陽光∕照耀以後的四季!∕讓今日的月亮可比昨日,∕既不盈滿也不虧蝕!
這真是一句好詩,恰恰符合我的願求。或許,老天有時會對我開個玩笑,讓我有時內心驚苦交加;但事過境遷後,心中又恢復平靜,恍如重生。
林明理畫作,〈月夜思〉
若要細究一番,我認為,放不下心中桎梏的反應大多歸因於自己的恐懼。倘若想要破除最後一念無明,就要鼓起勇氣去面對,徹底交出自我恐懼,就必然能將煩惱拋擲漏盡了。
這是我在病痛中學習的經驗,也在此月明時刻,對所有關照我的友人內心充滿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