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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聽誰在唱歌(上)
■蘇佳欣
去年確診痊癒後,並沒有什麼明顯後遺症,可是總覺得喉嚨裡面有個破洞,好像有種凹陷下去,合併著某種明顯沒被填滿的不爽快。每次喝點蜂蜜不多久,就會有回補的修復感,好起來後又可以持續一陣子,週而復始。這種微小差異,純屬個人的體驗,然而真實的存在,無法忽略不去想。
還有一點,讓我不得不在意起來,那就是唱起歌來,氣音帶著過多嘆息,雖不至於走音走調,但總帶有一絲絲菸嗓或一咪咪酒嗓的滄桑,接近即將壞掉及類似哽咽的意味或況味,瀕臨迫切需要修正的感覺。或許沒有人發現,那是因為沒有多少人有此榮幸,能夠聽得到我的歌聲。說到我的歌聲,算是很普通,只能達到唱給自己聽開心的那種程度而已。在我明查暗訪下,不曾聽說過其他人有類似的症狀,我只好安慰自己,應該是想太多自尋煩惱罷了。上網搜尋,有些人變得比較容易疲倦或注意力不能集中等症狀,相較之下,我那麼一丁點小小的不適,大可以不需要放在心上。
喉嚨有洞,聲音改變了,那麼經常忘東忘西,或者看待事物的態度不同以往,有沒有可能腦袋有問題呢?聽說確診後,大腦出現後遺症的人不在少數,如此的自我懷疑,並不是空穴來風、憑空想像而來,我甚至有衝動想設立一個網站或群組,專門來分享種種不爽不適的症狀,鼓勵感同身受的人應該勇敢說出來。但大腦或腦神經若有洞,該如何自我覺察呢?可以像喉嚨有個破洞那樣,乾脆把它忽略掉嗎?於是我當成心中的小秘密,三不五時自問自答,看看腦袋是否還健康仍正常。
小時候兒歌:「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梅花開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歡迎春神伸出手,來把世界改造。」明明白白唱著春神,但是活活脫脫的就是春天才對,這個道理我從小早就明白,但是詞曲作者或前人的大腦是不是也有洞?不僅把春天不止擬人化,甚至還神格化,這樣的轉化竟然「簡直完美」,算是大腦運作的正常範圍,並且讓人一再歌頌。依據常理而言,四季是人類劃分出來的,如此一來才有春天,有了春天後不打緊,還賦予一個春神來統治管理世間萬物。可是現今社會日常生活中,經常看不到梅花開,聽不到黃鶯唱,春神到底有沒有來呢?
對我來說最常看見、最為活潑的不是黃鶯,反倒是「八哥」才對,假如黃鶯出谷唱新調,那麼八哥則在城中吹小調。目前台灣的八哥很多種,大概可以粗淺分為本土八哥與外來八哥二類,前者已經相當少見,外來種的十分強悍,且繁殖力相當「驚人」。為了要保護本土的數量,有些保護團體甚至提出強力手段對付外來的。然而於事無補,目前越來越少的本土八哥已經變成二級保育類。長年以來,八哥變「一哥」強勢繁衍,外來八哥盤據在高架橋下的空間或洞穴、電線桿、紅綠燈等地,更在家中窗台與排油煙口築巢,其實與人類更有機會相處。我家也不例外,不愛鳥事的我,被迫與八哥隔窗近距離相處多年。
在我家排油煙管寄居生活的八哥,經常沒來由的像發神經似的,躁動不安的走來走去,叫聲千奇百怪,既是異常也是日常。快樂時唱到心花怒放,不知道為何激動時,淫聲奸笑到令人心慌意亂,仿舌鳥的特色展現無遺,誇張到我要靠近看清楚本尊才能確定,並打從心底懷疑八哥究竟從哪兒學來新曲式?
試過幾回與八哥進行無意義的對話,發現其「仿舌鳥」的天性相當敏銳,連續七個音八個音下來,一唱一和完全沒問題,完全沒在怕人的,幹譙起來更是完全不輸我。其實八哥天生就不是吃素的,傳統市場中的魚肉攤販附近,經常看到他們鬼鬼祟祟的身影出沒,伺機而動偷吃掉下來的肉末,來去自如、不留一點痕跡。
無論如何,不管是本土或外來的,有一都市傳說,並非無稽之談,任何鳥類極有可能都是人類靈魂的帶領者。世界各地的鳥,數量那麼多、種類那麼不同,一定有其之所以存在的道理,烏鴉在日本帶領日本人,八哥在台灣帶領台灣人,海鷗在土耳其帶領土耳其人,要不然沒有翅膀的人類靈魂或靈魂出竅,怎麼知道要飛到哪裡去?看到地上掉落的羽毛,是否要撿起來,有朝一日我才能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