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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畫裡畫外

■(毛+灬)喵
 最近為朋友和她的狗畫了張粉彩畫。我請教畫畫老師,畫面上朋友的格子衣服該如何表現?老師問:參考的照片是哪張?我並沒有朋友同樣姿勢的照片,只是憑空想像。老師回:這樣,我沒辦法教。老師打我回票已不止一次,先前他嫌我畫的約克夏--汪咕的照片看不清楚,執意要我中途換相片,否則他不教,習作因此戛然而止。這次老師再度不悅,雖說他常誇我是他得意門生,但也常語帶嘲諷地唸我:「先開者必早謝,伏久者必高飛。」這天下課後,我心想再也不來學了。
 回家後,和美國朋友艾莉提到畫畫時屢被老師叨唸,她回想起初中時,不肯依美術老師的指導修圖,抗議:「藝術就是藝術,憑什麼要我改?」老師說:「小妞,藝術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藝術不傷和氣!」自此,「不傷和氣」成了艾莉家的玩笑話;每當她的家人意見相左時,只要誰說:「這樣做,沒傷到你的和氣吧?」大家就會笑場,不再劍拔弩張。
 艾莉的故事讓我心情平復許多。回顧先前對老師有所介意的癥結並非照片,而是我對別人的反應過度敏感;別說是負面評價,即使對方只是語氣略顯不耐,或是稍稍提高聲量,都會讓我心起波瀾。我從小喜歡畫畫,在家被封為「大師」,但哥哥總不忘補上:「兒童派專家」,就因這句話,患有「好學生」症候群的我,不再想畫。因為我活在別人的讚美認同中,喜歡人誇,這也正顯示出我是多沒自信;害怕自曝其短,與其被人批評挑剔,不如不做,就不會有負評。
 直到去年底,總算看開些,重拾畫筆,五十年來首次拜師學畫。現在的我可以享受作畫,並非是畫得多好,而是改變了想法:不必盼著別人誇獎,而是先擁抱、接受那個高敏感、多慮、易緊張害怕的自己。別人的評語只是代表他的看法,並不會影響我的畫,或是我的存在。畫畫時,很放鬆,可以畫錯,可以畫得不美,接下來是最好玩的檢查修改,在這階段我變身成偵探,不時會發現離譜的比例,或是沒觀察到的相對位置關係,面對之前畫圖的種種錯誤,覺得自己好笑又有趣,真是「天才」。當我接受了自身的不完美,畫畫就變輕鬆了。
 那張一直沒畫成的汪咕狗畫像,該怎麼處理呢?老師說,可以用油彩畫其他的狗。起初我很抗拒,覺得別人的狗和自己沒有連結,不願意畫。老師解釋他先教我畫別隻約克夏的長絲毛,學會後,就知道如何畫自己的狗了。想通後,從網路圖庫找了照片請老師教。不知原委的哥哥看到我的畫,以為畫的是家裡的另一隻也過世的狗,他說:「這隻是小女生川迪嘛!」雖然哥哥誤會了,我仍然很高興,除了畫中的狗外形神情和川迪相似,更愉快的是這畫看起來諧調均衡,不會有哪一筆或哪個顏色太突兀;而和諧不傷和氣,明暗相互融合襯托各有其所,正是畫畫教我的事,無論是畫裡還是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