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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陪伴父親的日子
▉陳文榮
母親離世後,父親成了獨居老人,小中風之後,行動不方便,當時除雇用同村的中年婦女看護之外,五兄弟加上妹妹六人,每星期六輪流一人回家陪伴父親一晚,星期天黃昏離開。
回老家除了陪伴之外,騎摩托車上街買菜,採購日常用品,整理果園,背除草機砍除果園雜草,工作很辛苦。
周末晚上父子對談,他喜歡聽我在北部的生活現況,他的談話內容以以童年回憶為主,經常聊天到深夜,往往第一聲公雞啼喚,他才催促:「雞啼天快亮了,去睡覺吧!」
我睡的臥室是廂房與大厝身交接的「五間房」,房子比較低矮,南部夏天燠熱,即使晚上室內溫度達攝氏三十五度以上。
父親住的廂房裝了一台冷氣,可以降溫安然入睡,我們臥室只靠乙台老舊電扇驅散熱氣。
躺臥床上不停冒汗,手持一把扇子扇風催眠,越扇越清醒,加上老電扇嘎!嘎!嘎!的雜音干擾,難以入眠,童年往事如倒帶的影片般一幕一幕浮現腦際。
有一年的夏天,水災來犯,整個村莊泡在水中,米缸的米空了,父親不在家,母親難為無米之炊。中午沒飯吃,沒辦法涉水到鄰居家借米,和弟弟們餓著肚子好難受。
母親把我們趕到床上說:「到床上睡一覺,等爸爸回來再想辦法。」
三弟餓得受不了哭起來。
我找二弟偷偷涉水到宅院裡拔甘蔗,只穿一條短褲,水深及腰,拿一把鐮刀,跑到宅院裡,砍兩根白甘庶,帶回家,削皮,一人分一段,想吃甘蔗來充饑;但甘蔗尚未成熟,淡而無味,如同喝白開水。兄弟們真切嘗到飢餓的滋味。 天黑之前,父親帶回幾個饅頭,一人分一個,填飽肚子,解決晚餐。一生中只餓過一頓,卻永遠忘不了。
失眠經常回憶往事,往往天快亮時才朦朧入睡。睡眠嚴重不足,只好在北返的火車上補充睡眠。六年時間一個多月返鄉一次,陪伴父親,弟妹們從無怨言。恪遵約定輪流照顧父親的規則。
父親八十歲那年,他在睡夢中走到人生終站,為父親舉辦一場哀傷隆重的喪禮。
現在每年春天祭祖時,兄弟妹盡量回老家團聚。近百年老宅無人居住,歷經多次風災,紅瓦屋頂被掀開,以最新建材覆蓋,以免漏水來保護房屋結構,以免倒塌,老宅屹立不搖,做為老家永存的精神象徵。
現在我也邁入老年,體弱多病,經常出入醫院看病,各自成家的兒女輪流陪病,他們親眼目睹我們兄弟們對待阿公的方式,身教重於千言萬語。我們夫婦獲得周全照顧,乃早年種下的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