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懷舊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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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思
 年齡越大懷舊的情越濃,好像再不趕快就來不及了。無數的人生過客裡,遇到胡老先生這樣的過客,有緣成為鄰居,成為懷舊的對象,也是百年修來的緣分!
 那時住在學校分配的宿舍,三戶人家,分別是李家、胡家、我家。李老師、胡老師加上我都是學校老師,所以分配到這棟獨院三戶人家的宿舍。
 李家和胡家只隔一道牆,距離近些。近水樓臺先得月,常常比我得到胡家更多的消息。我家跟胡家的牆拐了個彎,成 L型,距離遠些。
 我們跟李家比較熟,來往比較多。但是現在腦海裡卻常常想到胡家,像翻開舊相薄,比較少見的幾張反而最先抓住眼神。
 胡老先生的面貌就這樣在懷舊的影像中映入眼簾。
 每天上午太陽剛照到宿舍的庭院,胡老先生就把一個活動床帆布床,搬到前院曬得到太陽的地方,調整好高矮,鋪好床單放好枕頭。他做的非常仔細就像一個盡職老師的課前準備。然後從房間抱出胡老太太,小心謹慎的放在床上,怕把她弄痛了哪裡似的。他把放在床沿的薄被子蓋在老太太身上,捏握著被子兩邊塞進老太太身體,怕有風會從被縫鑽進去。
 一切就緒,老先生開始替老太太按摩身體,把老太太頭上的帽子脫下來,是的,記憶裡老太太長年戴著帽子。從頭部開始按摩,順著往下到頸部、肩、手臂、身體、腿……他把被子隨著按摩的部位移動著,之間低頭跟老太太輕言幾句,應該是問她手的力道輕重如何吧!
 是我上課下課偶爾回家拿東西什麼的,總會看到的一道風景。這道風景只在春夏之交,天氣晴和才會放映。其他時段都在屋子裡拍攝的。
 胡老師說媽媽特別怕冷,一點受不得風寒。
 有一天李老師說「胡老師一個十八歲的弟弟常常被罰跪在客廳地板上呢!」我才注意看到真有這樣的事。怎麼對太太那麼溫柔體貼的人,會對已經讀高中的兒子這麼嚴厲呢?而應該是青春叛逆期的高中生,怎麼那樣乖順聽話?
 一年半後因為新的宿舍建成,我們就分別搬遷到其他宿舍。那以後就不再見到胡老先生跟他太太了。胡老師偶爾在辦公室碰面,也只是點頭問好。她說爸爸還是細心照顧著媽媽,弟弟到南部讀大學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想想胡老先生真不容易。那麼多年伺候癱瘓在床的太太,做得細緻專業,那畫面在我的腦海裡幾十年沒有消失。
 很是懷念這位生命中有緣成為鄰居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