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學園〉阿公的竹筍

台南市家齊高中一年一班　◎張亮程

「哇！」一聲哭聲劃破天際，滿身疲倦站在公車站牌的我抬起頭來，看見一個小男孩撲倒在地上，後方的阿公連忙趕上前，抱起男孩，輕輕的哄著。

此時，記憶中的那一頁，浮現在腦中；當我還在牙牙學語之際，阿公總是帶著我到一畝竹筍田，出發前他會幫我穿上長褲、長袖，再噴些防蚊液，防止蚊蟲叮咬我，接著，阿公抱著我騎上一輛刻畫著歲月痕跡的機車，沿著彎彎的田間小路，一路左搖右擺，徐徐的行駛而去，年幼的我，打開雙臂，緊緊的抱住阿公圓圓的啤酒肚，偶爾會有一兩隻野狗追逐我們，但是，只要到了竹田，阿公一拿出鐮刀，狗兒們便會遠遠的逃開了，然後，阿公便在剛透亮的天色中瞇著眼睛，尋找泥土中沉睡的竹筍們；突然，一個手起刀落，在我來不及瞧見時，會聽到阿公得意的、笑呵呵的說：「好筍子！」

兒時，我和阿公在這片青蔥翠綠的竹田裡，度過了很多寧靜的清晨，阿公告訴我：「人要像這些俯臥在地的筍子，不該冒頭的時候不要冒頭，不該氣餒的時候不要氣餒，時機成熟了，自然會挺直而出。」此時，筍子不再只是筍子，它遠離喧鬧的凡塵俗世，沉靜的等待機會、等待阿公的鋤頭，我則等待阿公說起古老的故事。

直到今日，我還記得阿公坐在低矮的石頭上，手握著鋤頭對著我，一字一句述說著人生的精華，是那麼篤定、踏實的神情；一篇篇的人生經歷，隨著低沉的聲音，伴著腳踩著竹葉的沙沙聲，轉化作最美好的詩篇。阿公退休後，將他的豪情壯志，如雲般的抱負，如夢般的理想，都化成了一畝畝的竹田，在筍子的成長中增添了自己對子女兒孫的關愛與期望；他彎下肥碩的身軀，留下豆大的汗珠，用那滿是皺紋的的雙手，親手採下筍子，成為餐桌上富含感情的「愛的料理」。

如今，清晨天未亮時，那一片隨風搖擺的蒼翠筍葉和奮力向上長大的筍子依舊在，我已從幼兒轉變成一個高中生，而阿公年事已高，不再下田了，雖然時光流逝如此迅速，但是那個記憶中抱著阿公的腰，坐在機車上的小男孩，仍然在我回憶裡；筍子的味道、阿公的期望、阿公的愛，仍然和竹林中的筍子持續豐盈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