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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東坡的詩詞中旅行
■李佳靜
一個悶熱的下午,莫名地焦躁。或許還執著在親人朋友向我訴苦她的病痛,加上全球不穩定的疫情、階級權力的鬥爭。都讓我的思緒陷入了泥淖中,進退維谷。接著,一場暴雨,我像隻被囚禁已久的困獸,蜷縮在籠中已久,四肢僵硬,全身痠痛,還好讀了蘇東坡的詩詞。
喜歡東坡的〈東坡〉:「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莫嫌犖确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東坡是蘇東坡在黃州的居住地,黃州四年本是他一生最失意的時刻,而他卻可以寫出這種遠離市廛,超脫名利的作品。看著陽台上皎潔的月色,如此晶瑩剔透,似乎在象徵著東坡的澡雪精神,沒有犖确的堅硬大石、崎嶇不平的路阻撓,那有清脆悅耳的鏗然曳杖聲?東坡的豁然開朗和不屈不撓,慢慢地滌洗我的心。
又想起之前去眉山的三蘇祠旅行,將所存在電腦的舊照片,一一瀏覽整理了一遍。看著楚頌園、百坡亭、聽荷軒、東坡茶苑……等幀幀誘人的照片,那在枝頭上飽滿碩大的綠橘,像是大自然贈送的綠寶石。那墜若如白色珠簾的瀑布,引領我進入另一清新沁涼的世界,那一朵朵在風中搖曳如浪的荷葉,掀起我心中的無數波瀾,那在池中優游的鯉魚,將我的毛孔舒展開了。我也在披風榭和東坡石雕像同框,瀟灑不羈的東坡也讓我的視野開展。
再往西大門前走,蘇軾與蘇轍在南軒苦讀的蠟像,一坐一站,似在與我展開時空對話。很年輕的時候,就讀了〈和子由澠池懷舊〉,在傷悲春秋的年紀,總認為前四句「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是心情最佳注解,再年長些,才知道這首詩是呼應蘇轍的〈懷澠池寄子瞻兄〉一詩,我尤其愛前兩句「相攜話別鄭原上,共道長途怕雪泥」,這是兩兄弟初次離別,但東坡寫出比子由更能引起共鳴的詩句。中年再讀,更能領略東坡詩中的深邃與無常。近年來,在職場上載浮載沉,和親友間的離散聚合,當初的耽溺執著,如今都已成浮光掠影。
到了晚上,外子邀我出門走走,看著朦朧的月光,便想起剛讀的〈汲江煎茶〉,其中兩句「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將浸在江中的月亮一起舀起倒入了甕中,又用小勺從甕中分取著入瓶內,這充滿著童話的遐想。我們又往平常不曾走的步道踏去,賞花草、聽鳥鳴、看夜景,忽然覺得心靈被洗滌了。人在天地間如此渺小,我們執著的恐懼與煩惱其實轉瞬即逝,不值得縈懷,何不學學東坡的曠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