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兩個男子

■張小可

其實父親對我的教養方式，小時候是敬畏多於叛逆的。

他對子女的態度，向來是以刺激代替鼓勵，以處罰代替激勵，以漠視代替讚賞。他說，你將來是要面對整個競爭大團體，所以在小團體有一些優良表現，都要化作動力，並且往前衝，不能一時高興而忘了初衷。

所以，我在各方面的表現，表現好是理所當然的，表現不好就得挨批判，分秒就得競爭往下一個目標前進。

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我都不敢奢侈有哪句好聽的話，會從父親的口中說出，那怕是我考上第一志願，順利考上正式老師，得過許多優良事蹟的榮譽，在他的眼裡都是必然的。

隨著歲月更迭，年紀稍稍大了，我做起事來一直戰戰兢兢，不敢苟且偷安，不敢怠忽職守，在職場上的表現，更是努力不懈怠，同儕當中都投以欽羨眼光，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哭笑不得，還是努力一點比較好，河童你往何處去？我只是順著蜿蜒溪流，往前流去。

多麼希望父親會說上一句讚美我的話，那怕是一個字也好？

那年，父親年紀大了，我也盡量照顧他。

有天，他對著窗外說了句話，你是個好人。

我聽了之後，還是半信半疑，我真地無法理解，這會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嗎？

他痴痴望著我又說，你是誰？

＊

流浪教師很辛苦，每年都得參加各縣市教師甄試，不好考，所以必須到處代課，然後拚了命，一年又一年。尤其婚後，除了白天忙著上課，下課之後，挑燈夜讀各種秘笈寶典，夜深了，望望床上睡甜的小孩，才稍稍有了絲絲慰藉。

天哪！補個眠，為了理想，趁年輕有體力，咬緊牙關也要闖過去…

清早出發上班了，先生已經為我準備好早餐，我可以輕鬆去圓了理想的夢，然後孩子照顧的一切，就交給先生了，先生自家開店，時間不緊迫，一俟孩子睡醒了，可以接下照顧，我一萬個放心，在車上享用甜美食物和啃著不能再熟的教育典籍。

哇阿！真幸福。同事都是這樣說，我笑了。

傍晚回到家，一踏進門，小孩衝了過來，我抱起，快樂。

廚房飄來陣陣飯菜香，我知道先生正燉煮著我喜歡吃的香菇雞湯，營養又補氣，辛苦的一切，讓人甜蜜在心頭。吃飯了！準老師。先生這樣呼喚著，讓我不得不接受這艱難的使命。

會的，有了你，什麼都不怕，我說。

告訴自己「奮力一搏」，總有一天，我會成為金榜題名上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