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宋玉澄
近日去家小餐廳,桌上有隻插滿筷子的筷筒;餐桌上擺筷筒,正常不過;奇異的是筷筒上有字,寫的是墨緣。菜沒來,雙眼盯著那墨緣兩字,竟有些傷感起來。
墨是書法,緣是緣分。墨緣兩字,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與書法有緣,未明言的就是書法的喜好者,甚至就是位謙虛的書法家。只是想到當年書房裡放筆的筆筒,如今竟流落在餐桌上,改放筷子,雖然沒到斯文掃地的地步,終有流落他鄉,雞棲鳳凰食的味道。
父親生前的書桌上,也恆擺著一只大小相似,外表雕刻住花草的竹製筆筒,價錢不高,符合文士無財的身分。筆筒裡面插滿了大小不一的毛筆,狼毫、羊毫…,也不知真假,都是他的最愛,閒來無事,就會在報紙上揮毫一番,像是件快樂的事;惟到了除夕前數日,就開始忙碌起來,裁剪紅紙,調和墨汁,挽袖寫春聯,一幅幅的還有一條橫批;一份自用,更多的是送人。
大年初一,戶戶的家門上,都貼好了春聯。父親就會去「走春」,他的走春與人不同,別人是到郊外名勝景區,他老人家是到各家各戶去參觀別人家貼的春聯;背著雙手,慢慢踱步,看內容,看書法,看氣勢;遇到心儀的作品,還會停下腳步,點頭再三,像是與春聯還是寫春聯的好手對談交心。
我與書墨無緣,自是無法體會其中樂趣,卻是個聽話的小跟班,只覺得父親像是在看展覽、觀比賽,趣味盎然中還在心中默默評比。
父親走後,那只筆筒也跟著奇異消失不見了;大概就像古時的劍士,有所謂的人在劍在,劍亡人去的說法。
遺憾的是現代的人邁進工商業,人人手上一隻智慧手機或桌上一台電腦,滑來滑去或是敲敲打打,不懂軟筆書法,連硬筆也少用了,前人留下的文房四寶更是棄若敝屣;就是春聯,也多以一紙公發,上面印有恭喜發財的紅油紙代替了。
當年隨著父親養成的走春習慣,近些年已漸漸不走了。因為家家戶戶的門旁,沒有了春聯,少了春意,還覺得失落了甚麼;那說不出的失落,像心上被箍著一條無形的大鐵鍊,框框噹噹的讓人步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