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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野生動物 詩兩首

詩/秀實 圖/葉繁榮
01
善良的存在

 

清晨五時三十九分,在畿內亞灣沿岸與

扎伊爾河流域的熱帶森林中,我目睹

五頭非洲斑豹在獵殺一隻角馬

 

這是一段長十一分十一秒的紀錄片

我看到無人管治的叢林裡

善良並非在乾涸季節中一場突而其來的

驟雨,或遵循規律而來的月圓之夜

 

五頭非洲斑豹,是休戚與共的弟兄

此刻我若置身其中,與牠們一起觀望著

草原遠方一群角馬在悠閒地吃草

 

丈量過距離與每小時一百一十三公里的速度

自岩石塊躍下來,以優美的弧形

慢慢靠攏,只有牠們知曉

流動的青草氣息中將瀰漫著血腥味

 

在這裡,肢解與濃厚的血腥都不陌生

進食有它的序列,最後總是雲層中的禿鷲

啄咬附在骨頭上的少量肉屑

 

但晚餐仍未準備好,天邊已黯淡

這百餘隻角馬之中將有一隻善良的

為了維持自然界的食物鏈而自我犧牲

牠在進食最後的晚餐

 

收窄了的弧線讓角馬群奔突而去

落單的機率是八十五分之一但卻必然出現

於是一隻雄壯的角馬被更快的速度擊倒

 

牠的掙扎和嘶叫是善良的,五隻斑豹

準確的噬咬與致命的配合也是

生命在倒下去與立起來之間浮沉著而最終

在滿口鮮血中奄奄一息

 

五隻斑豹享用著豐富的晚餐時

也不忘回頭的看著我。牠們的眼神彷彿在說

沒責怪你袖手旁觀,肉食你應該不陌生

 

02
死神踱步中

 

我和男子菲臘伯特開車

經過諾克斯維爾市東南部的蓋特林堡地區時

路邊傳來野豬的哀叫。我們循聲尋去

看到一頭黑熊,正緊緊咬住野豬的脖子

 

野豬垂死掙扎在路旁的水溝中

我們下車,如局外人般觀看著

森林法則是如何殘酷的實踐

伯特拿出錄像機來

 

黑熊每用力噬咬一次,野豬便發出

更深的哀嚎,細小的葉子如倒轉的時漏

紛紛落下。後來染紅了的鬃毛

如一條圍巾掛在野豬的脖子上

 

錄像機仍在運行中,細微的機械聲

逐漸可聞,如時間的步履

黑熊噬咬的力度漸弱

最終把重創的野豬棄於山溝

 

奄奄一息的野豬等待著

一場告別的儀式,顫抖的四肢

訴說著對生命的不捨

此時黑熊去而復來,駭人的

 

咆吼震動著整個森林

牠緩緩的走向野豬,如死神反復

踱步中,如此柔順而寧靜

直到黑熊的利齒再次齧進血洞中

 

森林的深處開始黝暗,死神隱沒其間

攝像機停了,時長共十分二十六秒

我和伯特相視無言

遠方公路的盡頭會是天堂嗎

 

(詩裡的英文對照如後:菲臘伯特Philip Talbot,諾克斯維爾市 Knoxville,蓋特林堡 Gatlinbu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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