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思
失火燒毀的房子
晨間走路又走過多年前那次火災燒毀的房子,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這棟房子空著無人居住,跟前院出售的牌子一樣,寂寞的被風吹雨打,無人問津。
住得近的鄰居說,半夜常聽到唉唉悲泣的哭聲,不知是真是假。當時如果父母沒有跑到樓上救一雙兒女,自己逃出外面求救,父母會不會現在還活著呢!
但是他們的每一天,可能會被兒女傷痛的催淚劑,日日以淚洗面,一輩子被良心折磨。他們毋寧選擇跟孩子同歸於盡,與孩子共享天國靜好歲月。天下父母心,對兒女的愛昊天罔極!
那棟房子幾年以後,終於改建成現在高大的二層樓房,樓上住家,樓下經營專業健身房。
每天門前停車多輛,來來去去好不熱鬧。
一天我為了想替需要減重的女兒去探路,進去一看,寬敞的大廳置備著各種健身器材,望向後院,一片紅綠藍紫花團錦簇,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色。當年愁雲慘霧的嗚咽,早已如同 Bob Dylon 唱的 “ Blowing in The Wind “ 隨風而去,不知飄向何方。
房醫生的豁達人生
2019年九月十一日,被恐怖分子劫機撞向紐約摧毀兩棟世貿大樓,是美國人永遠不會忘記的傷痛。
這一天正好是我們小城的好朋友,房先生夫婦的結婚紀念日。這樣巧合的日子容易記,每年這一天給他們打個祝賀的電話。
房醫生是菲律賓移民的小兒科醫生,在小城行醫多年,頗獲好評。
房先生曾經在南非獅子國做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後來回台灣跟行醫的房醫生結為夫妻。
後來他們移民美國定居小城,再後來房醫生退休了,年過七十兩人搬到加州聖蓋博老人院居住。
平常電話都是房先生接聽,那天是房醫生接的。我說「結婚紀念日快樂!」她說謝謝。我寒暄幾句問起房先生好嗎?她遲疑了一下「他前天車禍走了。」聲音平靜像說朋友的先生走了。
我不能接受這這樣的平靜,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接著說「走了就走了嘛,再難過他也不會回來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夫妻感情有問題,我們多年好友,深知他們感情極好,臉紅的事都很少發生。
我問她女兒常來看她嗎?她說「女兒跟我先生坐同一部車,先生被撞出車外好遠,還好女兒沒事。」女兒在外州工作,逢年過節才回來相聚。
我說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她非常平靜的說「我會的。」
她孤家寡人活得中規中矩,開朗的性格在那一句「走了就走了嘛,再難過他也不會回來。」詮釋她對生命的看法。她還有很長的路途要走下去,一個人走下去。
幫我撿起皮包的男士
那天請朋友去餐廳晚餐,雖然只有四個人,朋友選擇靠牆角落五人座的小圓桌。
為了接手機的電話,我匆忙中把皮包打翻在地上,正要要彎腰去撿,鄰桌一位男士推開椅子說「讓我幫忙妳吧!」朋友和先生因為坐在角落又都有一把年紀,行動緩慢,年輕的他敏捷的把東西一件件放回皮包,我向他道謝。他的兩位朋友,都面帶微笑跟我問好。
一切回歸正常,我們也點菜用餐。
想想我又起身走到那位男士桌邊,特別再跟他說謝謝,加一句「very much !」
他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回應我的致謝。生活中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美好事情的發生,像一幅峻刻心底的版畫,讓人永遠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珍妮佛和大衛
那天晨走我面朝下摔了一跤。都說老年人絕對不能摔跤,我竟然患了老年人不該有的錯誤。
右邊額頭慢慢鼓起一個大包,隱隱然有幾縷血絲,我爬起來坐在路邊的矮石墩上休息壓驚。
一對夫婦牽狗散步,看到我妻子大叫「妳摔倒了嗎?」接著說「我回家開車送妳回家,我家就是隔壁那棟房子。」是命令的語氣。
我給先生打電話,先生如往常一樣,手機在廚房餐桌上,他在房間看書聽iPad ,聽不到我的電話。
妻子又要去開車,我已經從驚慌中安定下來。「我還是慢慢走回家去吧!今天走路的指標還沒有完成。」「那我們陪妳走回去。」也是命令的語氣,不容拒絕。
她把我的左手緊緊的揣在她的肋骨邊,怕我會逃跑似的。她介紹說「我是珍妮佛,他是我先生大衛。」
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就到我家了。跟他們說謝謝再見,她說「妳開門進去後我們再離開。」
幾天後我買了一個新鮮的蛋糕送給她,她擁我入懷「I am so happy you look so much better !」那個額頭的大包被時間沖淡了顏色,珍妮佛善良的光環,永遠亮在心底。
跛腳的鴨子
朋友家的游泳池,前一陣住進了兩隻鴨子夫妻,在游泳池旁邊的草叢裡生了六個鴨蛋,孵出六隻小鴨子。屋主的妻子,怕六隻鴨寶寶沒有足夠的食物,每天找些菜葉或在草叢裡挖些蚯蚓給鴨寶寶加菜。半年多後鴨寶寶長成鴨爸鴨媽的大小,朋友把它們引進附近的池塘。這才發現一隻鴨子不知怎麼變成跛著一隻腳的異類,其他鴨子都不怎麼理會它,還常常欺負它,像人類看不起殘疾人一般。
妻子每天去看鴨子成長的樣子,特別是要看跛腳鴨生活得還好。妻子有時忙,丈夫就代替她去,拍跛腳鴨的照片,慰妻子相思情。
人類的世界有排擠殘疾人的,更多卻是像這對夫妻一樣,連殘疾的跛腳鴨都特別照顧著的照顧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