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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愛騎腳踏車

■林清雄

我愛騎腳踏車,隨時隨地可行可停,人車一體,似有人陪伴同行的感覺。快踩,讓腦袋放空,享受速度的快感;慢騎,能欣賞沿路風光,細思未來,慢想著過往。

腳底起落,輪圈滾動起輻射的思緒,微風拂過臉頰,癢癢的,搔起了綿綿的記憶……

我讀小學時,父親四處承攬土木小工程,將施工的圓鍬、十字鎬等生財小工具,全綁在他那台腳踏車前後左右。黑亮的方臉、精壯的肩背跟那台粗壯黝黑骨架的腳踏車,父親要支撐起全家六口的生計。

父親曾數次載我去工地,收工後,我坐在後座,聞到他滿身汗酸味,內衣濕透,汗水往下滲到已斑駁脫皮的坐墊上,父子倆一路聽著嘎啦嘎啦的齒輪摩擦聲。

回到家,額頭上汗水夾雜著泥沙寡言的父親,先丟一條破抹布給我去擦洗那台噴濺灰泥漿的車子,他再上油防鏽,來來回回的擦拭著車身,那車油亮油亮了十餘年。

他退休後,那部腳踏車,成為乘載著爺孫子女們歡樂的神駒。老小倆,騎到廟口吃零食、晃到蓮池潭釣魚、瘋到數公里外的愛河邊去看賣膏藥的表演。當然,回來晚了,免不了,阿嬤又是碎碎唸……唸老的。

是彌補對兒子童年的冷漠吧,父親,騎腳踏車載著孫兒女,示愛,是愛。

小除夕夜,大腦神經尚未完全被禁錮的父親,晚餐後,主動要我陪他去家附近巷子走走,行動已經有些遲緩,唯恐途中無力負荷,我將父親抱扶上腳踏車,緊緊抓住椅墊,他已好久沒有坐在這部車上了。我一手推著車把,一手扶著久病無肌力的嶙峋瘦骨,沿巷,父親似回憶起一些,指著這家是誰,那家的是某人,以前怎樣……,還好,還記得一些人事。我眼底,微酸。

數月後,像剎車失靈的腳踏車,父親走了。

勤儉的母親,用雙腳,走過忙碌的大半歲月。晚年母親才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台舊騎腳踏車。有了她,母親騎著去買菜,去運動;去稍遠的寺廟到處拜拜,祈求全家平安;去更遠的娘家走走,鍊繫著這個家與親友們的感情關係。

母親,似鏈條,也愛,騎腳踏車。她將前後齒輪的一家固定起來,不讓脫序,鏈條轉動,家的輪子跟著轉動。她,整天在踩……踩……。

我們全家都,愛,騎腳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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