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
陽光很好,空氣鹹鹹的,有海的味道。藍色揉著潔白,而陰影沉於底下。
或許是提前知曉了殞落的歸期,於是縱身一躍,用了此生所有力氣,彷彿再也沒有續集,把一生的賭注放在身上。
那龐大引領了水花的舞動,一顆顆晶瑩剔透手舞足蹈,飽滿,卻參雜了股淡淡的哀愁。牠飛越於空,丟掉了所有的自由,那是瀟灑,是不拘泥於世俗的粲然,那是光,是欲碎的面具。那一剎,隙光擱淺了,牠的姿態溫柔而盛大,蚍蜉似地,自開自落。
然後,將軀殼交與湛藍,綻放的皎潔為其歌頌。不知不覺間,冰冷的液體一點一滴吞沒鰭尾。最後,生於大海,歸於大海。
牠並沒有帶些甚麼來到這世上,只是背負著一生該有的重量。牠知道,海水正在黑暗中苟延殘喘,同伴正在減少,而珊瑚正一個個提前迎來自己的死期,眼前的花開花燦正在崩壞,牠知道,牠甚麼都知道。
牠知道無法逆流的真相。
自生至死,牠曾看見光,可如今的光,好像蒸發成水蒸氣,隨波逐流,無依無靠。
再也沒有見過了。
再也沒有當初的勇氣了。
於是,看遍了所有,最終還是選擇把餘生的溫柔獻給這片荒唐。
牠笑了。
釋然,或許這就是領略循環的結果。
終於。
閉上眼,感受最後的平靜,血肉早已消逝,幻化成了一個生態系。
幾載,幾十載,幾百載,有種薪火相傳的倔強。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土裡更護花。
儘管牠知道自己不存在於時間隙光的任何一隅,那一整個生態系可能不知道牠的存在,眾生依舊如常,可仍然將所有溫柔獻給大海。
孤島藍鯨,沒有海鳥送行,沒有魚群帶領,沒有藻荇記得。
一鯨落,萬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