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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榕
■潘俊隆
兩年過去了,見它枝葉依然青綠,不畏環境差異而昂然生長的姿態,讓我由衷讚嘆它頑強的生命力。
兩年前在工廠牆邊發現一小撮亮綠,在周圍一片灰色水泥牆縫中醒目的竄出頭來,毫無畏懼地傲然挺立,似乎在向我招手示威。
我可以無視於它的存在,讓它繼續苟活,但早晚總會有人發現,並將它拔除,因為榕樹驚人的生長速度以及彷彿鐵鑽般堅硬的根部,一旦拓展開來將會威脅水泥牆面,導致牆面傾頹,甚至被它吞噬。
榕樹,似乎擁有見縫插針的能力,隨處可生,種子一落地就會生根發芽,只要氣須一垂地就會入土成枝,不計較環境,不選擇條件,擁有令人折服的生長特性。
一個突來的邪惡思想,在我腦中瞬間醞釀開來——我把它小心的連根拔起,找來一個小玻璃瓶,裡頭放了陶瓷隔熱棉,將它栽種在棉絮中,每天持續加滿水。
脫離了陽光的照射,生長於室內,讓它不再與強固的水泥搏鬥,轉而栽在非土壤且泡在水中的惡劣環境中,猶如人們必須時時面對生活中各種不同挑戰的境地,只為了想看看它還有多少活下去的能耐。
我從小是么兒,母親生我時已屆高齡產婦,聽說沒有母乳可以哺育,只能以米乳替代當時買不起的奶粉(那個年代或許也沒有奶粉),體質孱弱加上營養不良,所以持續到國中,身體也都是那副黑瘦乾癟的模樣。印象中,因為營養不良所導致的夜盲症,每到黃昏後至夜幕降臨,是我每天焦慮的時刻,短短客廳到廚房的距離,我都得扶著牆壁走,也因為經常便血,而時刻讓家人憂心忡忡,深怕這個么子哪天會夭折。
國小三年級暑假生的一場大病,讓我原本已經孱弱的身軀,更是雪上加霜。或許是各種實驗性藥物的影響,也或許是從瀕死狀態的重生。
經歷一場大病後的我,在往後的人生中出現重大轉折,也產生了不同的思考模式——為了改變體質,一心一意的堅決進入軍校鍛鍊自己,沒想到後來還加入了特種部隊訓練,讓平埔族剽悍的潛能發揮到極致。
生長在小玻璃瓶內的小榕樹,無畏水淹過自己頸部,以及除了棉絮,沒有帶任何礦物的嚴苛環境下,仍舊堅韌、頑強地昂然挺立,猶如毛利人出征前對敵人怒目吐舌的以一抹青綠,展現出它不屈不饒的姿態。
一旦離開水淹頸部的桎梏,或許任何惡劣的環境都將無法難倒它了吧;也或許我該讓它回到有陽光照射的戶外泥土地,讓它自由生長,釋放出無限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