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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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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鈺
今天清晨五點出門,走上河堤。人多了些,都是老人,其中以做肢體運動及散步者居多。仰望天空,一枚閃亮的星,孤獨地倚靠在一片暗紅色的殘雲邊,其它的星辰,似有似無的閃爍在暗色銀河中。
突然一塊烏雲湧出,吞沒了紅雲,黑雲愈滾愈大,一條碎玻璃似的閃電,劃破成堆的雲團,過了幾秒伴隨細微的隆隆聲,就在此時,紅雲急速穿出,裹住黑雲,天際由淺藍淡紅轉成橘紅色,陽光即將佈滿指南山頭。
河堤下方的運動場,幾位打網球的歐吉桑,摸黑打球,明明球往左邊飛來,對手卻往右邊接球,抱歉聲此起彼落。另有位年輕人,就著階梯,頭往下,腳提起倒立,踏在上方的階梯上,輕鬆地做起伏地挺身。途中聽到兩位老人對話:「阿月,一陣子沒看到,好麼?」「都一樣,妳咧?」「馬馬虎虎!」「阿卿走了,八十九歲。」「高壽了,好好死,不麻煩人最讚!」「是啦!」
路途中,我大力地做了幾個動作,其一是向上舉手,二則兩手往背後交叉,盡力往上抬,再是一般的擴胸運動,最後加上拉耳朵,藉此四種動作改善久痛不癒的前胸,及久坐後的脊椎不適。
下了恆光橋的階梯,遇到一對母子,兒六十餘歲,推著空著的輪椅,兩鬢斑白,滿臉嚴肅,嘴裡嚷著:「動作快點,平常時不愛運動,現在行走不良,這段日子照顧妳快累死了。」前方他的老母八十餘歲,在微光下半蹲,在兒子的催逼下,吃力拔著堤防邊花圃中的雜草。緊接著,一位中年婦人,可能是鄰居吧,指著那推輪椅的男子說,你老母已行動不便,還叫她摸黑拽草,簡直荒誕至極。男子聽了這話,不敢回嘴,趕緊扶起老人上輪椅,訕訕地離開。
沿途幾叢特別黝暗的樹木,傳出不甚明白的鳥語,說是呢喃不像,說是交談也難以辨別,覺得就像小孩子的夢囈吧。有幾隻大白鷺清醒了,開始鳴叫,音色高亢清亮,於是整個樹叢都騷動起來,飛的跑的跳的,眾鳥嘰嘰喳喳不停。首先飛離停在電線上的是外來種八哥,成雙成對的,看著四周,沒危險時,隻隻昂首單腳踱步,干擾來時,雙腳用跳的走路,行動快速,搶先在肉攤前撿碎肉吃。
本土八哥膽子小,經常成群結隊行動,避開勢力強的外來種,新推的工地表面有灘水窪,其中有隻在晨曦中洗澡,見牠用兩翅來回的沾水,以頭頸來回的搓掉身上的塵土,陽光下左右潑灑弧形的水珠,亮著煙花似的金光,幾次之後,見有人窺伺,立刻抖動蓬鬆的羽毛,甩去身上的水滴,振翅飄然而去。
回程,走下道南橋,左轉穿過小巷,回到木新路上,忽然發現整排的交通號誌,像是聽口令似的,不是全綠就是全紅。第一班公車,轟隆轟隆地駛過馬路,小轎車,機車,也忙碌地穿梭著。空氣變得混濁不堪,立即戴起口罩防塵,走過一家早早營業的店家,燒餅油條的香味穿過口罩,香噴噴的,忍不住嚥下一口津液。
再次經過恆光橋早市,多數的攤販已擺好了商品。肉攤子競爭頗為激烈,剁肉的咚咚聲迴盪四周,打著赤膊流著汗水的肉販,把各部位的肉品,吊掛、裝盤、絞碎,三家的豬肉各有特色,一家標榜深坑來的,另一家說他的豬肉絕對是早上現殺的,後一家則是以量取勝,比較便宜。蔬果大批發的場地,還沒準備好,許多裝菜的籃子還是空的,幾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嗨喲嗨喲的扛著菜,不時的喊著,借過借過……。在橋上短暫的駐足,走入早市,人潮逐漸湧入,晨起的買菜朋友,問價的殺價的,聲音由遠漸近。此時,天已大亮。
清晨河堤邊的饗宴,是否觸動了你已生鏽的肌肉神經元?肚子餓了,該吃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