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煌
在河邊的疏洪生態公園路標上,有一段雀鳥大家庭的對話。
麻雀問:「什麼是生態?」
家八哥說:「生態就是你生活你的,我生活我的,但我們都一起生活在這裡。」
麻雀望了家八哥一眼,轉過頭幽幽地說:「那你不會以大欺小吧?」
家八哥也別過臉,沒好氣地說:「小傢伙,你們不會以多欺少吧?」
以上,當然是我編出來的。
不過,如果我們光臨淡水河兩岸的河濱公園,或河畔公園,就會發現,河的兩岸生態很貧乏,單調,甚至可以說是無趣。
在那裡,絕多數是平整,看似漂亮的草坪,那是經過人為剷平地的草坪,是為了讓人們的視線毫無遮掩的看盡遠處,但在極度缺少樹木的景觀下,即便是所謂的風景,也因毫無遮掩而形成單調,貧乏,且無趣的風景,它沒有因複雜的生態而形成多變豐富饒富情趣的生態多樣化,反而變成很無趣的所謂人為公園景觀。
在炎炎夏日裡,可以問問麻雀,和家八哥,除了牠們,和少處外來的黃嘴八哥,白頭翁,珠頸斑鳩,和黑領椋鳥到處躲著炙熱的陽光外,還有哪些人願在毫無遮掩的暑氣烈陽下散步活動?
如果公園連樹木都極度的少,那意味沒多少樹蔭可供人,和其他生物躲避,那麼即便設置了再多的籃球場,也讓公園只進駐了陽光,而少了人,與其他生物活動棲生的情趣,這樣的公園設置是失敗的,因為這反而是人為的破壞生態環境。在夏季,過了早晨八點後,整個公園陷入寂靜,和襖熱的境地,沒有人跡,鳥類紛紛找低處的陰涼地方避熱,這時整個公園是死寂的,難耐的,一年四季中,已經先少了夏季的生動活力。
少了樹木的生態是公園的致命傷,樹木的多樣化更是公園最缺憾的,那麼為何不多種樹?不多種多樣的樹?如果知道相關的官方說法,就會知道生態對許多人來說,那不是生態,那是政策罷了。
政策上告訴他們,公園要乾乾淨淨的,要漂漂亮亮的,觀賞景觀的,其實是要整理起來便利的,可行的,以應付相關的檢查,但生態是不重要的,至少是不被列為公園首重的要求。
當樹木少了,多樣化的樹木少了,維護起公園就簡單容易得多了,至少掃除落葉的機會少了。也正因此,所以這些公園沒有所謂的多樣生態景觀,甚至連風景都很單一相似,那是完全十足只讓人在特定時候中運動散步的地方而已,但一旦太陽過熱的天氣,少了樹蔭,和值得歇息的落腳處,運動和散步的人群也就紛紛打道回家了,他們不願再逗留於公園裡,即便是偶爾打打籃球的三三兩兩年輕人也都溜了,只剩下數不清空蕩蕩的籃球場,酷熱難當的陽光在籃球場上據地為王。
既然少了樹木,那就少了更多樣的鳥雀光臨,更至是其他如蜂蝶光臨,因為沒樹沒花沒果,沒有了鳥雀蜂蝶,眼前的風景就呈現很單調無趣的空蕩蕩籃球場,和草坪而已,可以一覽無遺遠方,而遠方卻也是單調的,因為遠方的是一排排高樓大廈的臨河景觀大樓。
在這樣的公園裡,很少見到蜻蜓,很少見到青蛙,很少見到蝴蝶,很少見到松鼠,很少見到各種昆蟲,以及更多樣的鳥雀,因為被除草劑,和單調的草坪破壞了,即便有樹,也稀稀落落,也只是榕樹等等單調樹種,在生態的顏色上單調,在型態的變化上也單調,比公園的幾處私人宮廟前所種植的各種繽紛花樹,與生態生物都不如。如此的公園花再多的預算去養護,都是死的。
沒有多樣的生態,公園只是一座不生動,沒生命,少情趣的公共空間罷了。
我想,住在當地的鳥雀也會感到無聊吧,而遠來定居的埃及聖,和外來黃嘴八哥也應該沒見過如此無趣的公園吧。
不過,如果這些外來鳥類能定居下來,管他公園生態如何,也能據地為王且繁延後代,進而取代本土的生物,對這些外來的物種恐怕也是最樂於如此的了。
誰又會關心公園的生態?
這世界,只要看起來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公園,對執政者來說,那就是社會大眾要的公園,因此,視野上凡是遮擋視線的蘆葦芒草,能從河邊砍除的就砍除,能不種樹少種樹而減少整理清潔功夫的就不種少種了,也省得在公園裡的掛上,或插上各種介紹植物的牌子,所以連各種生物的介紹牌子就更省了,若是想多認識,那就自己上網路去傷透腦筋查閱吧。
一次,我在河邊看到一大片水燭被砍了,被砍處都留下了平整的刀,或鋸砍過的痕跡,白色的纖毛在半空中到處飛揚,煞是美麗,但卻看得我暗自驚心,因為那一片沿岸生長的水燭長是太高了,高到讓遊人在河邊看不到對岸,所以找人砍了。
另有一回,我在河邊的堤岸附近發現一大群外來種的亞洲輝椋鳥,牠們在某個地段範圍內,甚至在某著季節裡,已在那裡形成族群的數量,牠們食量大,攻擊性強,或許已對本土的鳥雀造成威脅了。
但誰在乎?若是某些節慶裡,或有些季節,會有無數的各種漂亮顏色的花朵盆栽被擺到某些公園的重要據點上,以吸引招徠遊客,這是公園的盛事,接著會有許多媒體報導,然後隔一段歲月後,所有的盆栽被收走搬走了,因為盆栽上的花朵要過季了要凋謝了,不好看了,最後公園裡又恢復了原先的單調無趣無顏色,不生動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誰又在意?我是個經常往某一段河畔,和河濱公園跑的人,我喜歡在那裏散步,照相,思考,以及與它們對話,我熟悉那裏的一切,一草一木,以及每個季節裡可能的變化,如果要我閉著眼,我也能聽見風在說什麼,不過,我卻總是聽不見樹有何話說,因為它們都離我太遠了,其他的生物等等也都不再我的視覺裡出現,即便是在夜晚,也只有微弱孤單的蟲鳴,那裏除了暗黑,就只有遠近的路燈,而落在河面上的光影,寂寞而顯得徘迴不忍離去。
一切幾乎皆寂靜,無聲無息,只有河流聲似乎已遠遠流去。
夜晚的公園裡,只適宜孤獨的陳思。
那一天,我又走入公園的清晨,有微霧,一隻麻雀,和一隻家八哥各自站在一塊標誌著「疏洪生態公園」路牌的兩側,我深信牠們對公園生態等等地方議題應該也有意見吧,如果連牠們這些在地族群都沒想法,見解,還有誰會在意呢?
我無法想像,所以我開始往回走,天開始亮了,接下來高溫就會很快隨著陽光瀰漫到公園裡的任何角落,那塊路牌上將難以立足,而牠們也只能另尋陰涼過活。
夏季過了,酷陽還會再來,但誰又在乎其他季節的公園生態呢?
我在返家的路上加緊腳步,但至少我可以暫時很快找到一處公園外的人家屋簷下乘涼,其他的關於生態種種,只能讓它在風中來來去去,慢慢自我修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