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女中三年十二班 ◎蔡汎鍒
去年夏天重返國小母校，才驚覺鐘聲竟如此悅耳。
那日是運動會，理應歡聲如雷響徹雲霄，卻因我所在的教學大樓地理位置偏僻，未聽聞熱血如浪的吶喊，反倒是昔日裡聽慣了的鐘聲，在這空蕩的牆板中迴盪，清晰而完整地盪在我的耳膜上，曾經，一名認真研究過鐘聲的友人告訴我，不同求學階段，在校園中聽見的鐘聲是不一樣的，小學時的鐘聲多半輕快悠揚，僅重複著八音，便構成一段旅律，如小鳥啁啾。短促而有力，簡單而通暢；國中時的鐘聲音樂性便較足了，每段旋律由十七音組成，音講先平後抑，抑後復揚，以平而終，速度或輕快或冗長，曲風繁瑣了些，時長也增加不少。另外，上課與下課的鐘聲也有所不同，上課鐘較低迷，音似低音鼓，而下課鐘較高昂愉悅，打鐘前會有一聲低頻……。
一般人不會刻意研究鐘聲的吧，我想。在我的記憶中，鐘聲往往僅出現不過兩秒，我亦只聽得前兩個音符，標示著「上課」「下課」的訊息，其餘的幾個音符，早不敵我與好友的談笑聲，無影而逝了。那時的我們，可以為了合作社一碗暖冬的泡麵，自下課前兩三分鐘便握拳邁步，蓄勢待發，一聽鐘響，便牽起對方的小手飛奔向合作社，將散落一地的鐘聲踏得粉碎。若有幸搶得這碗濃香四溢的泡麵，便會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向搶購失敗的好友炫耀，幾雙近乎結凍的手掌交疊著捧上盛滿美味的碗，試圖以熱氣溫暖掌心，任霧氣氤氳了遲來的上課鐘聲。
如今合作社因食安問題歇了業，鳳凰花悄然飄落之際，互相取暖的少女們也向天南地北各自飛去，這鐘聲反倒清晰了，在耳腔中無限擴大，彷彿一切回到從前，我仍是等待著下課鐘響的少女，等待牽起好友們的手肆意狂奔，又彷彿一切都未曾改變，現在即是從前。
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在我已然忘記鐘聲的音律時，我會再次回來校園走走，聽鐘聲告訴我，它一直都在，我的童年也會一直在這裡，等待我重新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