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墨分五色的生活

文‧圖∕劉惠芳

我愛畫畫更有所感,常參考古今之畫,心有方向不會迷路,常欣賞山水名作,更愛墨分五色之理,早知墨分五色自唐朝即被定義,語出張彥遠《歷代名畫記》:「運墨而五色具。」

最近關注鞏賢求潤不求濕的獨特性,讓我明白國畫下再用狼毫沾墨汁配墨表達濃淡、深淺、粗細、長短,筆以墨生五色更多,表現極墨、焦墨、濃墨、淡墨、清墨,我解讀「五」就是「多」,好比「五顏六色」、「五彩繽紛」或「五光十色」的豐富。其實在色彩學裡早已學得,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彩虹如果加在一起,它們互補後變成的是黑色。所謂互補顏色就像那三原色的互補色光,最基礎的互補色有3對:紅配綠、黃配紫、藍配橙。互補就像天空與大地,相互襯托,共同構成人間美麗的畫卷。

欣賞清代畫家龔賢的〈千岩萬壑圖〉,看到積墨法,也看到淡墨法,簡單安靜,今天端午節,生活美好,精神抖擻。筆一遍不成,甚至第二第三遍也沒法,複加幾遍筆墨,水氣洇染更顯示雲霧之美,若畫面有空隙肌理更靈活靈動。再看〈溪山行旅圖〉堪稱中國山水畫中「最雄偉的一座山」,它是當今唯一一幅確認有范寬落款的絹本墨筆畫,被譽為宋代繪畫第一神品真跡。

不論古畫或今畫,我解讀「五色」不是徬徨躊躇,更不是情到濃時情轉薄難懂,而是畫中有話,國畫筆墨往往是意境。我看生活墨分五色也有物質也有形式,水墨畫更接地氣更有人氣,讓我們見到五湖四海,五彩繽紛,五福臨門。你看焦墨可能有汙點遺臭,我看它卻是流芳百世;我們正處轉捩點,別總以為天地不仁,無可救葯,精彩好看的紅樓夢不也說「好即是了,了即是好」?墨分五色是造化之美,生活學無止境,何不用濃墨或焦墨,練寫幾個大大的「愛」?如此體會墨色之樂,更是凝眸大字。

試想,我們的生活「墨分五色」,濃淡、深淺、粗細、長短彷彿興奮、失望、快樂和悲傷?何必因為有苦而不樂?何必太多失望而放棄?用色愈深彷彿生活越鑽越苦?用色淡時彷彿越發無聊?不,千萬不能專美,即使不懂風雅也為水墨畫寫神、寫情並寫意,就像山水畫不論彩墨或水墨,誰都怕「俗氣」;典藏於台北故宮的郭熙〈早春圖〉,據說是最早擁有完整四款的山水畫,筆圓氣厚表現冬去春來,含有主題、年代、畫家與圖章,難怪那麼多人著迷它的秀麗、壯偉,名人沾潤墨水在紙上廝磨而起的墨痕,與水墨名畫紋理流動同理,其水墨的交融變幻都耐人尋味。

備好毛筆、焦墨與水,再賞郭熙的雲頭皴,拇指、食指、中指碾著筆管沾墨行筆中鋒,水筆在墨上滲開。我不用宿墨也不用陳墨,同理可推倘若猜疑、焦慮與荒謬又都揉入變陳墨或宿墨,墨汁浮世如何展蕩得開?那樣當然沒有好墨寶。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耳順的我已畫畫多年,因為不能塗改,知筆沾墨後需下筆如神,所以不能猶豫,人生相同只此一次,愈深刻體會「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後不要悔」的道理。

此時,窗外一輪明月,家人閒坐,燈火可親,天空烏黑如墨,墨雖漆黑也光彩,更是高級的欣賞美;生活,永遠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