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街的微笑

■徐絹單
 我一直記得,那個微笑。
 新冠肺炎疫情方興未艾,如潮水一波波打上來,距離退潮尚遠。保持社交距離,1.5公尺的距離,是必需的,也拉深人與人之間的疏離。那一年,比1.5公尺更遠一點,他站在對街,送來一個微笑,招牌的越式微笑,在陽光下傳遞溫暖。
 那是十多年前的偶然。週日的午後,從捷運昆陽站晃回租賃的小屋,在樓下看見對街站著認識的人—鼎鼎大名的孫越叔叔。我感到驚訝而停下腳步,注視著遠遠的他。顯然地,他也發現了,送來一個微笑,對我點了頭;對街的我,遂回報以微揚的嘴角,呆呆的複製點頭的頻率。
 王偉忠形容孫越是一個很愉快、很有趣,給人溫暖的人。幕前幕後,孫叔叔都保有一片真誠。對孫叔叔來說,他知道這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認識他,不吝嗇的對我打個招呼,就像鄰家大叔的親切。
 我很害羞,沒有跑向對街找他簽名。雖相距數米,我彷彿聽到空氣傳送低沉沙啞的感性:「你好,我是你的老朋友」。走在匆忙的台北城,每天有多少擦身而過的面孔,冷漠的眼神流轉如走馬燈,而他注意到我的凝視,一個小人物的存在。
 有一年,在嘉義文化路的郭家雞肉飯用餐,遇到時任總統的馬英九先生,容貌偉岸的他翩然走進小吃店,與民眾一一握手。握著總統厚實溫潤的虎口,我跟總統說:「總統,今天是我生日,我和你同月生。」真是幼稚的話啊,掩蓋不住的是內心的激動,但激情是一時的,難以久長。
 如果有一天,孫越叔叔走過來,我應該會說:「孫叔叔,我是聽你的故事長大的。」這一天,已經不可能來了,那個微彎的身軀,滿頭花白的溫暖凝結為經典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