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啤酒花 插圖/國泰
除了國小六年,國中、高中、三專共九年,校園中的雄性動物除了教官、老師、工友伯伯外,只剩下校狗來福是公的,身邊盡是黛玉與寶釵,遍尋不著我的賈寶玉,所以我的初戀來得既晚卻急。
專二那年的暑假到啤酒花園廣場打工,上班時間從下午四點到凌晨四點,待遇還算不錯,偶爾客人也會給點小費,二個月下來,學費與生活費就不用跟家裏伸手拿,自己賺錢的感覺好似一夕之間變大人了。
啤酒花園廣場佔地頗大,分成有包廂的貴賓區、熱帶海洋區及叢林茅草屋區,雇用的服務人員約三十名。門口負責帶位的領檯頭戴花圈身穿花朵印花夏威夷長裙,微風輕輕吹、阿羅哈的音樂響起、冰涼的啤酒一入喉,入夜的氣氛越來越high,一杯1000cc的啤酒,一手可握三杯,兩手握滿好似舉重,暑假過完手臂長了兩隻小老鼠。
吧檯區的工讀生是體育學院來的,個個人高馬大渾身肌肉,有一個留刺蝟頭小麥膚色的男生很喜歡找我聊天,沒客人的時候總會溜到我管轄的包廂內吹冷氣,吃宵夜會混到我們這桌來蹭飯蹭菜,還說要教我打棒球,哦!原來他是乙組棒球隊投手,但我一點運動天分也沒有,跑不快、跳不高又怕曬太陽。他皮皮地宣告:「我的女朋友怎麼可以不愛運動?」蛤!我是他的女朋友?怎麼沒人通知我。
啤酒屋下班是早上四點,當然沒有公車可搭,全都是騎摩托車上下班,讀體育的不是騎王牌、追風就是DT,哪像我們只敢騎50小綿羊。四點還早誰想乖乖回家睡覺,眾人一揪摩托車隊上山下海到處玩,谷關洗溫泉、日月潭遊湖、大安看日出、溪頭森林浴,年輕就是精力無窮,回家睡兩個小時繼續上班。
荷爾蒙大噴發的年紀,再加上朝夕相處,太容易彼此看對眼了,不到一個月長得還算端正的妹子,身邊皆有一個他,啤酒屋裏簡直就像戀愛大派對,喝啤酒不用錢,小菜隨你吃,到哪找福利這麼優的打工環境。
王牌投手的馬子走起路來都有風,放假帶我到他的學校學游泳、練棒球、打羽毛球,雖然打的不好,但我漸漸喜歡上流汗的感覺。三天兩夜的車隊環島旅行,一台又一台呼嘯而過的機車總會引人側目,摟著他精瘦的腰身,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幸福的滋味像微醺的藍色啤酒海。
初戀,一切都顯得如此新鮮,第一次看電影牽手、第一次在海邊擁抱、第一次在MTV親吻我的臉頰,那個眼中帶笑、心中淌蜜的夏天是如此難得,我恨不得暑假有三個月、四個月,讓我們相處的時間再久一點。
開學了,我上台北他在台中,每個星期書信往返,相思盡在字裏行間,郵差捎來他的近況減輕我的思念,原來想一個人是如此甜蜜,想著想著又癡癡地笑了,初戀叫人迷醉,恨不得寒假快快到來。
一個星期六下午他突然出現在宿舍門口,我興奮的驚聲大叫,嚇跑門口桂花樹上的小鳥,我們沿著中山北路直直走,陽光穿過樹梢照在兩張青春發亮的笑臉上,十指緊扣捨不得放開,走到天母又走回士林夜市吃晚餐,他還不想回台中,而我不想回宿舍,腳都走累了。於是,我們找了一家小旅館投宿,那個晚上什麼也不敢做,只是頭碰頭、腳勾腳,天南地北的閒聊,兩顆心砰砰砰的像擂鼓。
蜜裏調油的日子過了二年多,他當兵了,遠在金門,而我進入社會工作,時間淡化了思念、空間削薄了情感,是我變成熟將他遺落在身後,還是他選了職業軍人之路跟我不同調,最終我們走上初戀注定沒結果的路子,沒人說分手,但就是不連絡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兵變。
那些年長長的中山北路不知走幾回,薰薰然的夏日腦中會跳出年輕稚嫩的他,那個陽光大男孩留著一顆刺蝟頭帶著一抹痞痞的笑意大步向我走來。
最初的曾經飲罷,就像再冰的啤酒也有淡淡的苦味留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