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峽
住院近100天的大哥要出院了,但是我們並沒有一般家屬該有的喜悅與期待,反而有太多的害怕與擔憂。
大哥,應該是長孫又是長子的關係,所以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他從小就養尊處優,予取予求,要什麼有什麼,不知貧窮是何物,即便家中經濟再怎麼難堪,他從不會改變他的生活用度,母親對他總是有求必應,即便是無理的要求,也會照單全收。這樣的成長環境,造成大哥唯我獨尊的性格,這也讓他的求職之路、婚姻之路走來坑坑巴巴;但父母親就是大哥的靠山,除了婚姻無法挽救外,所有的人生難題都幫忙解決。
大哥生病已六年多了,他病得不輕,進出醫院已成了家常便飯。只不過出院後的他,脾氣一次比一次大,而他發脾氣的對象竟是一向最護他、最挺他的母親。母親不知何時,變成大哥生病之後的頭號出氣筒,只要身體一有苦痛,便極盡罵人之能事,辱罵母親,他不會在乎罵的是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成人的母親,也不在乎罵的對象已是八十多歲垂垂老者;想買什麼,想吃什麼,不管外頭是艷陽高照,抑或是刮風下雨,亦不管路程遠近,他就是要只會騎腳踏車的母親出門替他購買。母親看到自己心頭肉遭受病魔的摧殘,心裡的悲痛和不捨可想而知。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除了求神拜佛,若能因此減輕大哥身體的病痛,任何的辱罵與無理的要求,她都概括承受,最多只能在暗地裡掉淚,或找我們訴苦而已。
但找我們訴苦,我們又能如何呢?身為他的妹妹,幾十年的手足相處,以大哥從小養成的個性,他怎可能聽我們的勸?我們不捨年邁的母親,但是面對大哥日漸孱弱的病體,如風中殘燭的身軀,我們很難有具體的作為,真的是無計可施,只能過一天算一天,這是無可言喻的無可奈何,內心的懊惱與焦急,非外人所能理解。
當大哥住院了,我們都暫時放下心中的大石,除了在醫院有專業的醫療照護外,也可以為我們家帶來短暫的和平,母親可以獲得紓解,我們也可以稍稍喘口氣;他要出院了,意味著一場又一場的家庭風暴隨時會上演,我們卻只能提心吊膽。
我知道這是屬於我們家難解的課題,所以大哥出院了,我們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