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四季農味

■許永河

新正,團圓歡愉方歇,老農抓緊時光罅隙,於褐黃大地作畫。潑了滿眼綠油彩,豎根黃枴杖於田頭,象徵豐饒的抽象畫作,一幅幅鋪陳田疇。佐南國陽光,拌溫潤雨水,禾苗在平原舒骨,稻浪於沃野翻騰,稻香氤氳,時濃時淡。等到金黃之火燎過原野,聽聞稻穗互擊的玉石之音,豐盈撫慰了一季辛勤,白胖粒米終填滿倉。

盛夏晨曦初現,薄霧輕籠皎鏡方塘。十里荷花碧,靜水映長天,池畔煞爽,菡萏綴朝露,益發亭亭玉立。陣陣薰風拂度蓮田,曳影泛紅光,浮動縷縷幽香。小徑未見採蓮人,但聞人語響,烈日光雕花艷色,萎謝花心化成蓬。入花叢採蓮蓬,手捧蓬心撥取千千子,再以銀針去卻中心苦,換得白淨蓮子成珍饈。

誰道天涼好個秋?風穿枝椏、日花灑葉,蓊鬱似綠波。猶聞早春柚花發,撲簌簌白蝶紛飛,淡雅暗香溢滿園。忽見秋風綠柚垂,揮汗忙採擷。終歲汗滴禾下土,換得今秋豐收纍纍,總算笑顏開。渾圓綠果飽含底蘊,離枝靜置,待綠皮轉黃褐,如光滑童顏成滿布皺紋老臉,果肉即去酸澀轉甘美,沁人心脾。

不待北風起,今宵夜色甚美。塭岸蟲聲唧唧,寥落星子相伴。池畔人聲乍響,黑影牽網扯繩,入塭,沁寒蝕人骨。吆喝聚網收攏,驚翻一鍋綠墨水,惹萬千銀條騰躍,粼粼波光映月影,豐收了卻了哆嗦。虱目魚肚腹如流瀉一地的銀光,濃郁似奶,再者有國姓爺傳說加身,更顯貴氣。

天穹地幕裡,稻花、荷苞、柚香、魚蹤,隨四時更迭季節遞嬗,無盡農事填滿日月春秋。當老祖宗揮下第一鋤開始,便與這塊土地永遠牽腸掛肚。四季的風來處不同,卻總能聞嗅到風中不變的鹹味—那汗珠入泥所蒸醞的氣味。將這股甘苦農味,佐以辣火侯、加入甜巧思,就成道道濃郁珍饌佳釀,撫平芸芸眾生腸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