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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窗

 文/攝影 蔡碧航

夏天的飛鳥來到我窗前唱歌,又飛走了。

 

泰戈爾的詩句。夏天、飛鳥、窗,多麼美好的圖畫!

我也有這樣一扇窗,每天早晨小鳥兒來到窗前唱著歌喚醒我。

更有一扇窗,住在我心底,無聊、煩憂,情緒低盪到谷底時,我便會想起那一扇窗,它在遠方。

 

有一年,我去了紐西蘭南方的福克斯小鎮,為的是看冰川。經營冰川直升機的公司旁邊是一間木造小屋,遠遠的我被一扇窗吸引了,走近時發現是經營早午餐的咖啡屋,空氣裡飄散著誘人的麵包香咖啡香,一群旅人在內吃著大盤豐盛的午餐,麵包、薯條、烤排、太陽蛋、蘿蔓葉蕃茄片……食物看來十分豐美,我決定冰川行程結束後一定要進去喝杯咖啡。

等我從冰川下來時,小店已快打烊關門,匆匆買了一杯咖啡帶走。向晚時分,窗上玻璃映射著晚霞雲彩,有一種瑰奇艷絕的美。

小窗原本無奇。

 

藍色的窗框用了三種深淺,深的灰藍、淺的薰衣草藍和天空藍,鋪陳了一種簡約卻不輕省的慎重,對於美感的堅持一點不敷衍。

 

旅行途中,見慣形形色色的窗,吸人眼球的大都精雕細琢各有巧思,或以形取勝,或妝點得花團錦簇萬紫千紅,相形之下就更顯得這一扇窗的素樸無華。

九月,是紐西蘭南島的春天,萬物孳生百花爭妍,色澤嬌艷多麗。一束蔓生的花莖順牆攀上了窗框,白色的花朵朵燦開,把藍窗妝點得詩意盎然,不媚不俗十分出塵。

詩云「窗裡人看窗外花」,而我這窗外人,卻怔怔的望著這窗,望著窗裡的人。想起遠在西雅圖的E說過,她在餐廳見一女侍的兩臂內側各鑴了方塊字,一曰「輕放你手」一曰「在我窗前」,她問這異國女孩懂得中文字的意思嗎?她說懂的,也會唸,是很美的詩句。

在這窗前,我也想輕放我手。窗裡茱麗葉,窗外羅密歐,以夢和想像鋪演的故事最是美麗。

 

很奇怪的是福克斯小鎮和冰川都沒留下多少印象,那一扇窗卻一直在記憶裡典藏,偶而上網去找,知道咖啡屋如常經營就覺得很安心。前些時再去尋,卻發現咖啡屋已停業多時,未知是受疫情影響,或是這幾年冰川消融太快禁止攀爬流失了遊客?屋外的木桌椅都斑駁了,幸好美麗的窗還在,希望它還有恢復營業的一天。

 

我把那扇窗的照片放上電腦螢幕當桌布,常常痴望著它,遐想自己就坐在靠窗的小桌喝咖啡。沈思,或等人。

有時對著螢幕上的窗,我讀泰戈爾,夏天時飛走的小鳥兒又回來了,在花朵間快樂的歡唱著。

讀蘇東坡,想他的黃州惠州儋州,風風雨雨流離人生。

讀李商隱,巴山夜雨淅淅瀝瀝,窗前燭花忽明又忽暗。

讀袁枚。雪下了一夜,月光盈盈浸透了窗紗。

 

我把燈熄了。

窗內一室幽微、寧靜、淡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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