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尹
在連續兩所大學試教、面試收到委婉的拒絕信函,平日疲於學校教學和行政瑣事的壓力與無助中,下班後回到晚餐時刻喧擾且熱鬧的家庭生活的我,在暑假將開啟的最後一週,因班上學生有人確診,被迫關進了一小房室中修復,早已慘累不堪的身子與搖搖欲墜的心情。
那幾日,分不清是壓力還是病毒,我不分日夜的昏睡,伴著似夢似睡的,是如來佛箍緊的頭箍,掐著疼痛意識在呢喃咒語裡求饒。
三日裡,提心弔膽祈禱滴落的水珠別抿出兩條細線暫停瑣碎日常。慶幸,只是心理不安折磨了身體,是再次面臨的考試準備,迎來了新恐慌。我不停說服自己,不被否定自己的思緒打擾了專注。實際工作兩小時,我卻拼湊了兩天,而這份成果,最終在兩小時的試教與面試試煉中,得到了青睞,我卻也精疲力盡。
和你見面,你問我,「你大學不正是在這所城市念?」「是啊!」這所城市有我四年的青春記事,我曾以為一輩子難以忘懷且要心心念念,唯一置放滿腹愛意的地方,卻沒料到多年後背叛,愛上遙遠、時差十四小時的他鄉。不是摯愛,但他溫暖的擁抱了我,在我遠離家園數年,找不到一處心靈安定時,招喚了我回歸。
眼前的你,替代了我,留著長達八年。
熟門熟路的,你領著我穿梭在記憶將洗淨晾乾後排出的城市,你不可置信問我,「怎麼都忘了?」我苦笑告訴你,你可知道長期記憶只留存需要的?不斷往前行走的人生中,我再次遇到了摯愛,表達愛意的方式,是殷切只記住他給的種種。剛乍然分離,那些纏綿與深愛,現在記起,我的心是酸澀、隱隱作痛,因為,不知還有無相見的一日。這座島上的城市,佇立在島的北方,不管我走得再遠,他也不曾離我遠去,在時間的洪流裡不被撼動,持續蓬勃發展,等待我歸來見證他的光陰。
而你,我以為我們是在你的家鄉,我的他鄉相見。但你在這座島,等著我歸來,或許某日才遠去。
相會的日子,我在腦海想過無數次。五年裡的第二次相見,壓抑了內心的激動與感傷,只想在你笑開的眼眸裡留下一處美好,在往後的日子裡,當你記起,深戀。
抑制了愛你的心,寄語你張開雙臂抱緊的擁抱,輕靠在你的胸膛裡,如五年前熱戀。只是,這個擁抱訴盡千迴百轉後的懷念,與你依戀靠在我肩上的千言萬語。直到分開,我坐在車裡,前頭為了驅熱而來襲的強風,將你身上留下的香水味撲散在周圍,依戀你的溫柔對待,我感到心痛,因為,我不曾想放開你,卻陰錯陽差放下你,分道揚鑣五年。
五年,你一個人在這城市懇實又努力為了夢想犧牲許多。五年,我為追尋自己與希望再次回到你面前時是個誠實又懂愛的人,一個人踏足了你踏足過的異國,最後回到我最深愛、你的家鄉展開新的生活。我們是互換了家國生活的兩個人。
「你相信『上輩子』嗎?」剛認識時你問我。我心想,這個男孩真是奇特,
在信奉上帝的國度,永生才是教義。怎麼他問起我上輩子?似曾相識?
五年後,在相信輪迴、下輩子的島上,我後知後覺,明白了這就是命運,推著我回到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