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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時間的覺

  • 潘玉毅

每年一到年底,許多人便開始忙著寫年終總結。想想年初擬定的各種目標、計劃,如夢初醒,感覺這一年又白過了。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一句話,有很大一部分人的目標在前行的過程中丟下後再沒有撿起來過。想著想著,汗就從額頭上淌了下來。

人是很容易心生感慨的,人到中年時尤其如此。看前人寫的文字,常可見到一句「人生已過泰半」,這泰半想來就是大半的意思。古人的壽命短,一個人如果到了三四十歲的年紀仍是功不成名不就,難免是要著急的,這時,他們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用,但顯然,時間對於這樣的無理要求是不會理會的。於是,曾經的美好憧憬便成了後來的沉重感喟。

其實,不是理想太過美好,現實太過殘酷,很多時候是由於我們戒不掉自己的懶惰,總是很輕易地就向困難妥協了,並且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還要為每一次的懈怠尋找理由。最後像那隻得過且過的寒號鳥一樣,當寒冷的冬天真正來臨了,才發現自己當初有多麼不應該。可是,好不容易挨到了春暖花開,仍是一切照舊。

這是人的慣性,也是人的惰性。俗話說,勝人者力,自勝者強。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就像每一個冬日的早晨,許多人一邊賴被窩一邊說:「床,你不要拉著我。」在起床與不起床爭持的時候,時間已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睡覺是會醒來的,而覺悟永遠不會嫌太遲。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人打打哈欠、打打盹又有什麼稀奇了?睡過了頭,發發牢騷也是尋常事,關鍵是發完牢騷之後我們做了些什麼。古語有云,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怕只怕有朝一日,我們明知自己走錯了路,卻不願意改正錯誤、迷途知返,而是破罐子破摔、放任自流。這樣的話,即便到了生命耗盡的那一天,我們也難有作為。

哲學家說,人的一生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時間是不會給人太多重來的機會的,我們要且行且珍惜。曾經,我寫過一首略顯幼稚的詩,取名《糖紙》,其中有這麼幾句:「時間就像一個小偷,偷走了我們的容顏,但又是誰偷走了時間。」一輩子很短,短到大多數的生死只有兩位數的時長。但一輩子也很長,歌德就曾說過:「一個鐘頭有六十分鐘,一天就超過了一千分鐘。」顯然,評判的標準不同,對時間長短的定義也不一樣。這就跟睡覺相似,有的人的覺淺,有的人的覺深,有不一樣的睡眠,自然也有不一樣的人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悟透了時間也就等於悟透了生命。

時間最大的好處是公允,它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改變,你希望它走得快點也好,慢點也罷,它只遵循自己的節奏,從容不迫。在時間面前,富甲天下與家徒四壁沒有兩樣,它不會因為你的出身和遭際改變行走的步調。在你剝指甲、曬太陽的時候,時間在流逝;在你挑燈夜戰、奮筆疾書的時候,時間也在流逝。所以,與其把時間虛度,不如留著它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的人生更有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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