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石碇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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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洵

我在石碇區的小山徑散步,山路時高時低,古早味的淡蘭古道沒有柏油水泥,生態刻意維持原始,喜歡快步走的妻子很快消失在前面,獨留我踽踽獨行。

陽光如瀑,大氣冷涼,觸目翡翠般深綠原生樹叢,連雜草、蕨類之屬都有一種不馴的造型之美。這裡是大台北飲水的水源保護區,嚴格禁漁與禁建,讓這裡保有昔日老台灣偏鄉味道。唯一的國小緊黏著廟號是「保儀」的信仰中心,比半世紀更老的天主堂,反而孤零零被高置在山的另外一邊;橫跨石碇溪是一座鐵軌與一個造型的礦工,雪隧前疾駛的飛輪看不到的公共藝術。

潮濕的盆地東南方的昔日挖礦小鎮,雪隧前的逼仄偏鄉,因為不是周末,遊人不多,於是我們一次次來刻意找尋孤獨,在後現代網路時代,刻意尋照一份「避靜」,讓眼球不要跟著社群媒體的「讚」的拇指符號忽高忽低。

突然我聽到內心那首古調了,那首詠嘆快速消逝的昔日「戀歌」,沉靜的根深,更深,拍著華爾滋,澎恰恰澎恰恰的迴旋曲,昔日保守愛情,古早的閩南語歌詞在我齒間碰化了,白色的煙霧陣陣浮上天,百花含羞帶意……老歌竟如此異國情調,如溪畔高大的桂花樹紛紛襲人的暗香。

我跟著腦海那首鼓譟的老歌,此刻,前額葉海馬迴,彷彿浮現一台黑膠片唱機,白的純情前奏,石碇溪水嘩啦嘩啦碰撞石頭,古老的禮教風俗打散苦鴛鴦,囊昔的氣味隨風拖曳,初春二月,鶯飛草長,樹木蓊鬱的石碇溪畔,我跟著這首魔歌,漂浮思緒,不知所以。

因為集水區水氣氳氤,負離子芬多精的醒腦,剎那間我能回神,山路仍高高低低,林路仍如造型植物,聯枝累累,陰翳一路罩我眼簾。

信步半小時,我又回到公共藝術的鬧區,跨石碇溪畔的鐵軌與那個象徵「永遠不再」的老鎮昔日礦工雕塑,人生一瞬。這一切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