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芸
傅銀樵,一個出生在苗栗縣頭屋鄉象山濫坑仔的小孩。這位從少年時就立志要把爸爸交給他的鋤頭縮短磿成「筆桿」。投稿賺稿費,在那個小孩口袋四角空空沒有零用錢的年代裡,靠領稿費得到自己想要、想買的心願!也因為常跑郵局領稿費,被郵局人員稱為「濫坑仔最會寫文章的小孩」。他不但真的把鋤頭精磨成筆桿,還是一支很靈巧,幾乎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的「巧筆」!
從少年時寫作進而到編輯,又晉升為主編,經歷文壇裡的「興盛衰微,風霜雪雨」,文學時代的進化論。同是一個主題的一篇小說,由一支熟練的筆桿,搖出來的內容就是不一樣,章法情節有深度,有條理,熟練順暢的筆觸,閱讀起來不卡卡,不跳眼。
1963年開始寫作投稿,1966年開始在《台灣文藝》發表作品,所以,常接獲吳濁流的來函與簽名贈書,吳老稱他為「青年作家」,不知道他當時還只是個小毛頭。隨著《吳濁流自選集》附寄的是吳老親自以毛筆書寫,簽名蓋章的一首詩:
勢將熱血挽狂瀾
七十光陰一指彈
寄語萬千諸後秀
一心一德振文壇
七言四句二十八個字,更是烙印在他的心底一生!
那二十八個字很鼓舞!也很沉重!這也是文壇先進吳濁流前輩對文壇後起之秀「語重心長」的深厚寄望!很令人感動和感慨的二十八個字!台灣純文學不受政府應有的重視!不被普羅大眾廣泛接受。台灣的作家很辛苦!想依靠搖筆桿過生活太艱難了!
傅銀樵對於自己的過去曾有一段訴說:「當兵兩年,每換一個新單位,行李總會經過部隊輔導長的檢查,那些輔導長翻閱吳濁流全都茫然,只是對我擁有作者簽名書表示敬意!有關部隊文書處理工作都會找我幫忙。」兩年中,沒有空閒時間閱讀及寫作,對我而言簡直是文學的空白。還好,有機會認識許多外省老兵,我喜歡聽他們說故事。
那些大江南北,陌生國度裡的小人物故事,每一個都精彩,每一個都不同。後來,我把這些故事寫成小說。所以,我的作品裡有許多老兵故事。曾經有位外省第二代的朋友,看到後表示深受感動,拿給他的父親看,他父親讀後痛哭流涕的叫他一定要向我當面致謝,因為我寫出了他心底的聲音。
經過兩年的文學空窗期,退伍之後面臨的是待業的壓力,到處尋職的結果是沒有結果。突發奇想的來個毛遂自薦,寫了一封自薦信,內附曾經發表過的小說剪報,給苗栗的《中原雜誌》,希望能任職編輯。得到發行人答覆是「我請不起你這種人才。」
把退件再投苗栗的另一家《教育雜誌》,意外的接獲發行人王松菁立即召見(他的名字被記住了,因為初中時就經常投稿該雜誌),相談甚歡於第二天就成為主編。門口有三塊招牌:《自立晚報》,《華報》分社,還有《教育雜誌社》,所以,除了是主編之外,還兼任自立及華報記者。
《台灣文藝》先後接力承辦的作家由鍾肇政、陳永興、李敏勇、楊青矗、陳千武、林文欽、李喬、鄭邦鎮、最後由傅銀樵承辦。對前後世代作家薪火相傳,接力用心經營《台灣文藝》,四十年的歷史滄桑跌宕起伏,及後來成立的「台灣筆會」傅銀樵亦參與其中。
一個縱橫台灣文壇四十年,從立志要把爸爸交給他的鋤頭縮短磿成「筆桿」投稿賺稿費的少年開始,由作家、編輯(含兒童文學)、主編,而如今被稱「老編」。文壇四十年的豐富見識和經歷,筆桿搖盡他幾十年的青春歲月,搖出他對時勢不平的激昂!即使已退休多年,筆鋒依然不減,仍舊關心社會時事。現在退休在傅家園藝裡,每天拿花花草草來編,對著群花樹果,依然搖著筆桿寫起英勇的回憶錄。
這個當時被稱「濫坑仔最會寫文章的小孩」如今已年過七旬,仍是低調靦腆的個性,他近年來又出版了《茶樹恁靚》和《邊陲文化筆記》對文學鍾愛仍沒減。《邊陲文化筆記》為台灣文壇留下珍貴和真實的記錄,寫下台灣文壇四十年的歷史縮影。幾十年裡對台灣文學上的興衰了然於心,他也可以說是文壇上的一本歷史活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