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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被電燈泡爆傷的神情

■魚成鴻

現代女人都很水靈,既很活潑又顯年輕,而越漂亮的越猴精,讓你琢磨不透年齡。她看上去三十出頭,屬於婚後不久小少婦的那種。她胖瘦不偏,高挑個兒,腰板挺直,像輕風中的桉樹。她纖纖玉指,彈奏古箏,若行雲流水;那長長筆腿,健步疾走,似風馳電速。在她的蛋臉上,若未能捕捉到微細的魚尾,她簡直就像是孤守熟女。

我們相識在相約酒吧,因為她也喜歡文學,我朋友讓我當了回電燈泡。第一眼瞥視,心裏就冒出一丁星火,心想這小子平日一聲不吭,撩女可真是高人呢。酒吧燈光昏暗,她坐在我對面卻很亮,雙眸透著光芒,罩著她嫩滑而緊致的臉龐。側過臉像窗花上的剪紙輪廓清晰,偶爾搔首弄姿,像薄雲飄逸,輕輕地抖落高貴的氣質。那晚我們喝著紅酒,在她端著酒杯的霎那,有一種優雅在她紅唇間汩汩地流露。我們談著文學、生活和我倆都感興趣的話題,時間悄然地滑過午夜。那晚,坐在我邊上的朋友,反成了昏暗的電燈泡。

之後我們彼此都主動邀約,前提是我應當撤銷燈泡並帶上一首新詩,就這樣等待她的資訊成了唯一重要的業績。每每邀約品茶喝酒,我們講述著許多美好的故事,春風輕輕飄曳著心河岸邊的柳絮。一個節日的晚上我們再次相約在老地方,她破例帶了一位閨蜜當「電燈泡」。她這個忘年閨蜜,看上去五十開外,體態雍容華貴,她的裝飾無疑金光燦燦,但性格開朗活躍,給人以心直口快的感覺。她們倆並排而坐,看上去她倆顯然不屬於一個年代。墊飽肚子,酒興揚起,我恭敬不如從命就念起匆匆趕制的新詩,讀罷在讚美和掌聲裏,聽到閨蜜叫了聲「姐,哥的詩太棒了」,我心裏頓時哐啷一下,我沒聽錯吧。接著閨蜜站起來舉起酒杯:「姐,這滿杯,我敬你們倆」。天哪,這回是轟隆巨響。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年紀竟然比身邊的大燈泡還要大呀,吃驚中我暗自為她的保養而折服,但心頭還是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滋味。「快乾」,敬酒的催促著,自個兒乾了個底朝天,頓時把我驚醒。說實話,此刻我的酒興仿佛嘎然而止,礙於面子勉強斷斷續續喝完。那晚,我不僅斷了興致,也打不起精神,內心黯然如窗外的夜色,唯獨燈泡在熠熠發亮。但我還是覺得眼前這個「電燈泡」,忽然爆傷了內心流露的神情。

打那以後,我忽然感覺自己詩興也漸漸暗淡,主動邀約她次數也隨之漸漸減少。男人喜歡年輕貌美女人,是一生所有階段的共性,這並不全部蘊含非分之想。但對於一個將要退出事業舞臺的老男人來說,能遇上一個折服你的才華,沉迷你的文采,又能頻送秋波的女人,誰不春心蕩漾呢。其實比這更重要的,往往還是有一種熟悉的征服感和陌生的成就感,讓死水般的生活潺潺地流動。而這種美妙的感覺,被燈泡爆的粉身碎骨。有一天我忽然間腦筋一閃,心底自然流露幾句:有一種美麗需要謊言,有一番美感需要呵護,有一種事實需要掩飾,有一些燈泡需要心智。後來,我一直在思考,雖然我們都進入生命的秋天,秋天應該還是美好的季節,它是成熟的季節,它是豐收的季節。在生命的秋天裏,我們的生活不僅需要理解和安撫,也需要曼妙和溫馨,需要生命任何階段所未有的顛覆難滅的激情,更需要容納快樂美事的心境。但是,我們也應該成熟和睿智,學會把握生活小細節,及時安裝智慧小程式。

好長一段時間,年紀與美感的紛擾總是擊打著我的內心,在我不開竅的舊腦筋裏時刻敲響了警醒。每每有人問到年齡,我心裏總有輕微的咯噔,而回答的都是美麗的謊言。因此我漸漸學會了凡有美女同在「喝花酒、唱花歌」:的場合,我準能做到對大哥們的稱呼一律糾正為「兄弟」稱謂,並以此上交了「吃一塹,長一智」的生活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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