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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皺椿象
■Bairu
若說是接萬物是來上蒼所創造,那麼老天創造出小皺椿象也一定有其邏輯,與理由。
因為,牠存在了。
牠,不過是一隻小小的小皺椿象。
牠的外型特徵與顏色其實並不好看:橢圓形體型,體色為深紅褐色,背部有許多深褐色的細刻點及皺摺,觸角為深褐色,有四節,小楯板前緣中央及後端尖部各有一個黃褐色斑點,腹背側板明顯外露,各節交接處邊緣都有黃褐色斑點,腹部為褐色,足部為深褐色至黑色,腿節內側有兩列小刺,終齡若蟲頭及前胸背板為淺黃色,前胸背板上有兩個相對的弧形斑紋。
光是如此客觀地描述,與記錄,就足以想像其醜陋的外表了。
但關於外表的美醜,我們又是如何評價斷定的呢?
一隻小小的小皺椿象的醜,對老天的設計來說,可以讓習慣愛美的人不願接近牠,也懶得傷牠,對牠的所有天敵應該也是。
何況是一群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小皺椿象,牠們寄生在常見的水皮黃樹上,肆無忌憚地生活,甚至啃食所有的葉片的葉肉,為愛美的人製造出自然的鏤空剪影葉片書籤——從這點看,愛美的人就不該否認,或排斥小皺椿象的存在。
因為,醜醜的小皺椿象竟造就出美美的鏤空剪影葉片書籤。
唯有牠們,能將整樹的水皮黃樹葉,細緻且有耐心地切畫出一片片葉片的紋理。
每一片的紋理皆不同。
因此,醜對小皺椿象其實不存在,牠們依舊在那裏活著,依舊在那裡繁延族群,依舊在那裡找機會製造出讓愛美且浪漫的人,會珍藏在書扉裡更多的鏤空剪影葉片書籤,依舊不理會人的看法,和評價,依舊在那裡證明老天創造牠們是獨具眼光的。
對一群小皺椿象來說,若是牠們也有判斷的感覺的話,牠們也不會自認為自己是醜的,因為當牠們環顧四周時,見到的多是長相與自己很雷同的,因此所謂的美醜是不存在的,無法區分的,但在牠們的眼中,卻可能認為作為旁觀者的我才是長相醜陋的,因為我的外表完全不同於牠們小皺椿象。
誰知道呢?
所以,每一隻小小的小皺椿象都不會覺得自己是醜的,在自己的群體中更是如此,甚至,牠們只有聚集起來形成群體更能防備外敵的入侵,而我在公園的水黃皮樹幹上就見識到牠們是如何動靜的,如何讓我避之唯恐不及的。
牠們聚集在一起時,如銅牆鐵壁般形成一塊不規則的,明顯的,令人敬畏的,醜陋的視覺色調圖像,那是無數密密麻麻小皺椿象的集合,群體活動,集體在水皮黃身上攀爬,或不動,讓任何外敵也不知所措。
我猜想野鳥也難以捉模這樣的陣仗吧。
有了小皺椿象,水皮黃似乎也有被需要的條件。
而我依舊不可免俗地,市儈地不願去觸及牠們,甚至直視,好像牠們就會攀爬,或不動在我身上一樣,隱隱有一種不奈,不適。
不過,有一隻小小小皺椿象繼續攀爬,向上,以牠自己的方式走出自己的軌跡。
我想了想,舉起相機,以鏡頭對著牠,試著透過一些簡單的技術營造,美化小皺椿象,比如水皮黃的樹幹,與小皺椿象的側面,襯著過度曝光的天際,轉化呈現美感,也看見一隻生命的鮮活。
然後,我移開鏡頭,水皮黃在頭上嘩啦啦地響,牠紋風不動了。
不論如何,對任何一隻我鏡頭前的小小小皺椿象來說,我的所思所為的一切一點也不重要。
因為,牠一點也不在意,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