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薇
在日星隱耀的夜裡,在無限寬廣的大海之間,某種帶著神秘召喚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來襲,無垠無涯的包圍住你。
你經常在夜半還有凌晨時刻依舊醒著,老房臨街,從白天喧嘩至夜深,你的聽覺變得特別敏感,好像那些滴滴答答的下雨聲、小貓的哭喊聲、半夜呼嘯而過的摩托聲,都像刀一般削過你的神經,聲音像刺蝟身上一根又一根的刺,戳刺著你片斷且從不連續的夢境,出於一種現實性的考量,許多年前,你開始服用一點幫助睡眠的藥物,好蘊釀一個如微光般,進入夢境的可能。
黑夜走盡後,白晝又是另一種形式的黑夜,睡眠匱乏的後遺症,像是生活在真空中,許多事你隱隱地知道它正在成形,卻又無法準確的說出它的輪廓,到了夜裡,好不容易像某種網狀物開始成形的夢境,卻又被突然其來的一聲喇叭,或壁虎的嘶叫聲給生生截斷,你時常半夢半醒的的迎接曉霧迷離的清晨,起來後又彷若是神遊太虛。
偶爾你回想起那一夜的翻騰,蜉蝣般的念想仍如波濤一般地打來。
那時不規則的睡眠和困頓生活令你身心俱疲,母親不理解你,時常和你發生衝突,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裡,母親堅持讓一個傷你頗深的親戚住進家裡,甚至不惜讓你睡旅館,那種絲毫不在意你的感受的態度摧毀了你,你說了難聽話,然後母親如往常發出淒厲的怒吼叫你滾,接著是啪啪數掌的紅印留存在你臉頰。
這些數十年如一日的場景,像一個浪頭把你捲進憂鬱的深海,你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覺得黑呼呼的街上站滿了人,然後你看見黑的花的小貓在街上追逐著,可牠們明明只會在你住的巷子裡出沒,卻不知從那竄了出來?沿街的招牌和商店開始慢慢傾斜,然後像土石流那樣鬆軟的垂下,你伸出爪,卻發現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曾抓住過什麼……。
只記得醒來的時後在家裡,母親紅腫的眼裡似乎帶著懺悔,在她那雙蒼老的羽翼之下,你再一次回到一個初生的嬰兒,你感覺疼,是因為感覺到母親的疼。
那種疼,你大概一生不會忘記,直到生命結束。
你寫下「靠岸」這篇小說,故事描述一位父親,因思念墜機而生死不明的女兒,終日在出事地點徘徊不去,最後開了一間女兒喜愛的義大利菜餐廳:「餐廳裡的燈火終夜不熄,如同那暗夜裡燃燒的火炬,隱隱地指向那,靠岸的歸期。」
你隱約記得幼年時,母親時常告誡你:「如果走丟,記得一定要留在原地,媽媽一定會回來找你。」你慎重的點點頭,和母親蓋章拉勾。
那個承諾像刀鑿一般的記憶留存於你心中,你曾因含著疼痛過日子而感到心灰,出現近似於那一夜的念想,但你不忍,如果有一天母親再也找不著你?
你聽說,當鯨魚死去時,牠們以會一種很緩慢的速度下沉,殘餘的血肉,是章魚、清道夫魚、還有食骨蠕蟲的食物,牠的死亡可供給整個海洋生命系統。
可若你就此沉沒於海底,又能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樣的貢獻?
《傳道說》云:「萬事都有定期,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除有時。」
浪濤一波一波地在耳畔響起,你站在岸上遠眺大海,海鷗緩緩地在附近飛過。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