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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習慣

 ■李欣

 習慣,是一顆無形的藥,每日服用,生理時鐘便按部就班踢躂輪轉,不違不逆還鏗鏘有力,無需擔憂亂了步,偶發的錯踏也只輕輕敲擊臟腑、不會致命,一旦倚賴了,便知它是安定靈魂的良方。
 失業的第一天,除了放空,哪還能做什麼。肯定句?妳以為可以輕易灑脫泰然?不,放空,也需要勇氣。甫從軟適的床鋪起身,便「心驚驚」地躡手躡足,刷牙洗臉有什麼可怕的?接下來就是與我精神導師(黑咖啡)的對談時間,向來不曾以品視之,咖啡之於我,一大杯,似酣暢啜飲的啤酒!十多年來、日復一日,醒腦的晨餐後,便耽溺在我的工作堆裡,無需言語、零社交,只輔以簡單的工具,利剪、鉗子(斜口、平口、尖嘴…),疫情狠狠地打斷我的日常。
 啊!我也曾怨懟:誰粗糙了我的雙手?誰糊弄了我的視力?如今,我願望之高貴、虔誠膜拜、戮力效忠,但現實是:我的代工職戛然終止。失了常態便像失了靈魂。看著器具爬上了鏽斑,冰冷地回望我:怎不再用溫暖的手掌緊握?怎不再以覆繭的長指推引?咿呀聲自此消音。
 工廠捎來訊息:因應疫情,委外代工全面暫停至年底。是噩耗。
 還來不及消化,它已是定數。外頭的赤日猖狂,嘲笑我還躲在涼處,疾奔、四處散播的病毒陰晦不了它的光照,曾說:高溫或許讓病毒消跡,看來許是流言,它們誰也動搖不了誰。故作姿態假裝日子如常,未免矯情,它教你手足無措。有情有慾,思與私,不曾消失。想念如自動化程式的慣常作息,也想念載著沉重物品繳交獲得的回饋。
 或許是道別的時候了,我長久仰賴的習慣。失業的第七天,敲出第一則求職訊息:「請問“網拍出貨包裝小助手”的職缺,還有嗎?」,傲氣的暑熱脅迫不了我,風扇的擺動吹送涼風,陪我: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