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專欄〉同理心

■吳重達

“你們就只知道開刀，這麼年輕的病人，人工關節你們也換得下手？還兩邊都換？”

實習醫師時期，在外科晨會，骨科總醫師報了一個兩側髖關節做人工關節置換的病例。某教授不等總醫師講完就大聲質疑手術的正當性。越罵越大聲，整個會議室充滿了宛如雷聲般的罵聲。總醫師嘗試說明，卻完全插不上嘴。

肅殺氣氛中，看好戲的眾人以為爭吵的精彩場面即將上演，莫不引頸注意，深恐錯失任何細節。病人的主治醫師緩緩起身，慢步向前，面帶微笑，從容說明病情。

這是個紅斑性狼瘡（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的病人。疾病本身就會造成關節的破壞，加上必需使用類固醇長期控制病情，骨缺血性壞死機率大增，因此，病人年紀輕輕即發生關節病變並不罕見。這案例就是兩側股骨頭第四級缺血性壞死合併嚴重的退化性關節炎；雖然才40歲左右，人工關節置換是合理的選擇。

該教授仍不同意其解釋。主治醫師進一步說：一個不幸被疾病纏身的女性，不該被剝奪其該有的生活品質、身體功能與享受。長期髖部疼痛，兩大腿活動度喪失而打不開，完全無法履行人妻義務；先生因此跑掉，病人不是更不幸嗎？一個手術可以讓病人重拾歡顏，不正是我輩醫生該有的同理心與醫療任務嗎！主治醫師言畢，翩然下台。氣氛大轉向，因此而語塞的教授只好把病歷一丟，吐出一句：“反正，你們這些只會拿鎚子、鑽子的，也幹不出什麼好事“！

這個大家傳為笑談，看似胡亂“電人“的微小事件卻在醫師腦袋內刻下很深的印象。雖然真的沒辦法做到高調的“視病猶親”，秉持著小小的同理心好好治療病人；醫病關係至今好像都維持得還可以呢！

（作者∕台南奇美醫學中心骨科顧問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