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探索〉俄羅斯向東轉 東亞緊張升級

林泰和

俄羅斯總統蒲亭繼五月訪問中國大陸後，六月十八日、十九日又陸續安排訪問北韓（朝鮮）與越南。俄烏戰火仍在持續，蒲亭積極走訪亞洲國家，俄羅斯「向東轉」政策已溢於言表。蒲亭在相隔二十四年後再訪平壤，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簽署《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強調「締約方之一遭到侵略時，必須互相提供協助」，軍事互助的級別，僅次於美日、美韓的共同防禦條約，引發關注。

　訪亞洲三國 蒲亭同溫層取暖

蒲亭訪問朝鮮至少有三個目的：一、公開感謝朝鮮在俄烏衝突中給予的協助，並將持續推進俄朝軍事互助。二、俄羅斯已轉型為戰時經濟，勞力相對缺乏，此行希望招募朝鮮勞動力前往俄羅斯。

三、國際刑事法院指控蒲亭在烏克蘭涉嫌犯下戰爭罪而發出逮捕令，但蒲亭否認指控，並綿密安排出訪亞洲行程，意在向展示俄羅斯還有許多朋友，並沒有被國際孤立。

對朝鮮而言，除了俄朝恢復一九六０年代的軍事互助關係之外，此時也希望得到莫斯科在太空衛星科技、甚至核武技術上的支援。

蒲亭結束平壤訪問後又直奔越南，雙方簽署了十一項協議，主要著眼於經貿。越南人口將近一億，二０二二年越俄貿易額約三十五億美元，遠低於越中（中國大陸）的二三四九億美元、越美的一二三０億美元；越俄未來雙邊經貿還有很大成長空間。

蒲亭一個多月內連續走訪中、朝 、越，向東取暖的策略愈加明顯。但從地緣政治安全觀察，俄朝簽署《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將直接刺激美日、美韓同盟關係愈走愈近之外，中日韓五月在首爾召開的三國峰會，承諾促進「朝鮮半島非核化」的目標，將更為棘手。

　大國秀肌肉 推升核威懾不安

俄羅斯「向東轉」，讓本已劍拔弩張的東北亞情勢雪上加霜，但對朝鮮而言，卻是百年一遇的契機。現在，平壤多了一座俄羅斯靠山，游走在北京與莫斯科之間，在大國政治中為自己爭取更多籌碼。

其實，美國在去年七月間，就已經將戰略核動力潛艦公開停靠韓國釜山港，這是四十年來的頭一遭；現在，俄朝若在核武上進一步合作，朝鮮半島核對抗的疑慮，也將進一步推升國際「核威懾」的不安氛圍。

俄烏戰事爆發以來，俄羅斯就宣示在歐陸展開戰術核武部署與演習；六月十二日，俄羅斯的核動力潛艦喀山號還駛入鄰近美國的古巴；六月十八日，中國大陸的０九四級核動潛艦，也罕見地在台海浮上水面。

 

　俄國當東道主 金磚國家擴容

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六月十七日提出全球核武研究報告指出，美、俄兩國的核彈數量都超過六千枚，合計仍占全球九成以上，同時揭露中國大陸核彈頭由二０二三年的四一０枚增加到今年的五百枚，預計到二０二七年會增加到一千枚。

中國大陸增加核武庫存，除了希望與美、俄並駕齊驅、追求國家威望外，因應印太地區的美中關係日趨緊繃，基於安全保障，也必須提升自己的核武存活率。

至於俄羅斯，核威懾目前主要用於對北約的恫嚇。但美國國防部六月二十日對烏克蘭開綠燈，全面解禁烏軍攻擊俄羅斯本土目標。這是否意味了美國判定俄羅斯的「核威懾」只是政治上的「虛張聲勢」、核訛詐的「話術」而已？否則豈敢輕易踩過俄羅斯的紅線？

蒲亭走訪越南，也牽動國際聚焦在「金磚國家」。俄羅斯擔任今年「金磚國家」輪值主席國，今年十月，大約有三十個國家代表團已經表示會參加在俄羅斯喀山舉行的金磚國家峰會，成員擴容與如何推進非美元支付系統，備受關注。

「金磚國家」這個名詞，始於二００一年由投資銀行高盛所提出，當時將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大陸的英文國名第一個字母連結成ＢＲＩＣ，與磚塊brick諧音，後來加入南非，成為金磚五國（ＢＲＩＣＳ），泛指具有經濟發展潛力的新興大國。

去年，金磚國家會議擴大成員規模，結果有沙烏地阿拉伯、伊朗、衣索比亞、埃及、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加入。金磚五加五之後，今年又有土耳其及東南亞包括馬來西亞、泰國等都表態要申請加入。

其次，金磚國家正致力於打造基於區塊鏈、數位技術支付系統，聯合全球南方國家一起努力減少對美元的依賴，也被外界視為今年金磚峰會的優先討論項目。

　Ｇ７優勢明顯 短期內難撼動

但是，金磚發展新的支付系統、推動本幣交易，未來是否足以抗衡以美元為主、全球最大銀行匯款及通訊組織「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ＳＷＩＦＴ）？這恐怕是言之過早，甚至有些危言聳聽。主要理由有三：

其一，到今年四月止的統計，國際最常使用的貨幣依序是美元占百分之五十八點九六、歐元占百分之十二點六、日幣占百分之五點五六、英鎊占百分之四點九三、人民幣占百分之三點零八。美元加上歐元占比超過七成，仍居國際最主要流通貨幣。

其二，高盛集團早在二０一五年就認賠關閉投資金磚國家的基金。如今，中國大陸經濟放緩、挑戰嚴峻，俄羅斯陷在俄烏戰火與西方經濟制裁中；巴西、南非人均都不到萬元，經濟發展處於停滯狀態；印度經濟表現相對亮眼，但目前人均僅有二千四百美元。

其三，美國主導的七大工業國集團（Ｇ７）有共同的意識型態、相近的體制，也都是經濟發展成熟國家；金磚五國中，巴西、南非是民主體制，中、俄則是威權領導，印度卻是美國主導的印太戰略四方會談（ＱＵＡＤ）成員。

以ＧＤＰ全球占比來看，金磚五國從二００一年占百分之二十三到二０二二年占百分之四十三，雖然經濟總合實力明顯成長，成員也可能持續擴容，但礙於ＢＲＩＣＳ的定位不明確、各國戰略目標分歧，使得這個「總合」不具什麼特別意義，短期內也不足集團化來抗衡Ｇ７、西方國家。

（中正大學戰略暨國際事務研究所教授林泰和口述，記者趙家麟採訪整理）